顿国之大夫权，闻黄帝与蚩尤战，制角以象龙鸣，乐之。刳桐而髹锢焉，画为龙文，日习焉。其音郁纡而回旋，优优焉、雝雝焉可听，若能通乎玄潜者。

　　大夫吹向南山之湫以感龙。湫中三足能闻角鸣，意人将醢己，呀然号，林木皆动。大夫大惊，谓真龙呤也。走谓宫之奇曰：“真龙之鸣，业业如灵鼓，前后相续，宛惮不能休，吾向学者殆非也。请致而习诸何如？”宫之奇曰：“子所闻者能也，非龙也。龙之鸣，人鲜能闻。子之角因伪也，今之又以能为龙，益伪矣！舍伪而学伪，奚择焉？”

　　君子曰：“世之学孔子，断断乎自谓得其宗者。若真龙出鸣，则骇矣！”

　　顿国的叫权的大夫，听说黄帝和蚩尤打仗，做号角使它象龙鸣的声音，并演奏。（他就）用梧桐木镂空（做成号角）并涂上油漆令其坚固，画上龙的文饰，每天练习演奏。它的声音郁郁迂回婉转回旋，优美、和谐很好听，仿佛能通达玄妙深奥之理。

　　大夫对着南山的湖泊吹奏来感应龙。湖泊中的三只脚的能听见号角的奏鸣，以为人要将它做成肉酱，惊恐而号哭，山林的树木都被震动了。大夫大为惊喜，认为这是真的龙呤之声。跑去对宫之奇说：“真正龙的鸣叫，吔吔如祭祀地神的鼓声，前后相连，辗转连绵而不停顿，我原来学的大概是错的。请问按照那声音学习怎么样？”宫之奇说：“您所听到的是能的声音，不是龙的声音。龙的鸣叫的声音，极少被人听到的。您的号角是假的龙呤声，如今又把能当做龙，更假啊！舍弃假的另学假，有选择的必要吗？”

　　君子说：“世上学习孔子的人们，（都）决然无疑地自认为得到了他的宗旨。如果是真龙出来鸣叫，却会惊骇无比啊！”

【注释】
[1]顿国：地名。
[2]刳（kū）：挖空。
[3]髹（xiū）：用油漆涂抹。
[4]锢：坚固。
[5]雝雝（yōng）：形容声音和谐。
[6]湫（qīu）：水池。
[7]能：传说中的野兽。
[8]醢（hǎi）：剁成肉酱。
[9]灵鼓：祭祀地祗用的一种鼓。
[10]宛惮（dàn）：辗转。
[11]断断：决然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