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仙 麻姑

【原文】
汉孝桓帝时，神仙王远，字方平，降于蔡经家。将至一时顷，闻金鼓箫管人马之声，及举家皆见，王方平戴远游冠，着朱衣，虎头鞶囊，五色之绶，带剑，少须，黄色，中形人也。乘羽车，驾五龙，龙各异色，麾节幡旗，前后导从，威仪奕奕①，如大将军。鼓吹皆乘麟，从天而下，悬集于庭，从官皆长丈余，不从道行。既至，从官皆隐，不知所在，唯见方平，与经父母兄弟相见。独坐久之，即令人相访。经家亦不知麻姑何人也。言曰：“王方平敬报姑，余久不在人间，今集在此，想姑能暂来语乎?”有顷，使者还。不见其使，但闻其语云：“麻姑再拜，不见忽已五百余年，尊卑有叙，修敬无阶，烦信来，承在彼。登山颠倒，而先受命，当按行蓬莱②，今便暂往。如是当还，还便亲觐③，愿来即去。”如此两时间，麻姑至矣。来时亦先闻人马箫鼓声。既至，从官半于方平。麻姑至，蔡经亦举家见之。是好女子，年十八九许，于顶中作髻，余发垂至腰。其衣有文章，而非锦绮，光彩耀目，不可名状。入拜方平，方平为之起立。坐定，召进行厨，皆金盘玉杯，肴膳多是诸花果，而香气达于内外。擘脯行之，如柏灵，云是麟脯也。

【注释】
①奕奕：精神焕发的样子。
②蓬莱：又称“蓬壶”。神话中渤海里仙人居住的三座神山之一。
③觐：拜见。

【译文】
汉孝桓帝时，有个神仙叫王远，字方平，降临到蔡经家。快到的时候，听到金鼓箫管人马的声音，蔡经和全家人都出来看，只见王远戴着远游冠，穿着红色衣服，腰挂虎头鞶囊，佩着五色的绶带，带着剑，胡须少而发黄，是个中等身形的人。他乘着有羽毛的车，驾着五条龙，龙的颜色各不相同，旗幡招展，前导后从，威风凛凛，像个大将军。吹鼓手都乘坐麒麟，他们从天而下，在蔡经家的院子上空悬空聚集，跟随的官员都一丈多高，不从道上走。到了以后，跟随的官员都隐去了，不知到了哪里，只看见了王远，与蔡经的父母兄弟相见。王远独自坐了很长时间，就命人去寻访麻姑。蔡经家里的人也不知麻姑是什么人。王远就说：“王方平敬报麻姑，我很久不在人间，今天在此停留，想和麻姑叙话，不知道能来吗?”过了一会儿，使者回来了。人们看不见使者，只听他报告说：“麻姑再拜，一晃已经五百多年没有见面了，但尊卑有序，敬奉没有机会，麻烦你派使者，很快来到我这里。我先已受命去巡查蓬莱，现在就暂去，如此当回还，回来后就亲自去拜见。”过了两个时辰，麻姑来了。来时人们也是先听到人马箫鼓的声音。等她来了后，看到她的随从官员比王远少一半。麻姑到时，蔡经全家也都看到了。是个美貌的女子，年纪在十八九岁左右，在头顶当中梳了一个发髻，其余的头发都垂到腰际。她的衣服有花纹，但不是锦缎，光彩耀眼，用语言无法形容。麻姑进去拜见王远，王远也为她站起来。坐下以后，王远召人端进饮食，都是金盘玉杯，饭菜多半是各种花果，香气传到室内外。又切开干肉递给大家吃，味道就像是炙烤过的貊脯，仙人说是麒麟脯。

【原文】
麻姑自说云：“接侍以来，已见东海三为桑田。向到蓬莱，水又浅于往者会时略半也。岂将复还为陵陆乎?”方平笑曰：“圣人皆言海中复扬尘也。”姑欲见蔡经母及妇侄，时弟妇新产数十日，麻姑望见乃知之，曰：“噫!且止勿前。”即求少许米，得米便撒之掷地，视其米，皆成真珠①矣。方平笑曰：“麻姑年少，吾老矣，了不喜复作此狡狯②变化也。”方平语经家人曰：“吾欲赐汝辈酒。此酒乃出天厨，其味醇酉农，非世人所宜饮，饮之或能烂肠。今当以水和之，汝辈勿怪也。”乃以一升酒，合水一斗搅之，赐经家饮一升许。良久酒尽，方平语左右曰：“不足远取也，以千钱与余杭姥相闻，求其沽酒③。”须臾信还，得一油囊酒，五斗许。信传余杭姥答言：“恐地上酒不中尊饮耳。”又麻姑鸟爪，蔡经见之，心中念言：“背大痒时，得此爪以爬背，当佳。”方平已知经心中所念，即使人牵经鞭之。谓曰：“麻姑神人也，汝何思谓爪可以爬背耶?”但见鞭着经背，亦不见有人持鞭者。方平告经曰：“吾鞭不可妄得也。”是日，又以一符传授蔡经邻人陈尉，能檄召鬼魔，救人治疾。蔡经亦得解蜕之道，如蜕蝉耳，经常从王君游山海。或暂归家，王君亦有书与陈尉，多是篆文，或真书字，廓落而大，陈尉世世宝之。宴毕，方平、麻姑命驾升天而去，箫鼓道从如初焉。

【注释】
①真珠：亦作“珍珠”。
②狡狯：狡诈。
③沽（ｇū）酒：即买酒。

【译文】
麻姑说道：“我从认识您以来，已经看到东海三次变为桑田了。刚才到蓬莱，海水又比往昔聚会时缩减了一半。难道将要再变回山陵陆地吗?”王远笑着说：“圣人都说海中又要尘土飞扬了。”麻姑想见一见蔡经的母亲和妇人侄女，当时蔡经弟弟的媳妇刚生孩子几十天，麻姑望了望就知道了，她说：“唉!暂且停步不必前来。”就要了一点点米。麻姑接到米就把它撒掷到地上，一看那些米，全都变成珍珠了。王远笑着说：“麻姑依旧年轻，我老了，一点也不喜欢再做这种狡猾欺诈的变化了。”王远告诉蔡经的家人说：“我想要赏给你们这些人酒喝。这种酒乃是天厨酿出，它的味道甘醇，不适宜世人饮用，喝了它或许肠子会烂掉。今天得用水调和它，你们不要责怪。”就拿一升酒兑入一斗水搅拌起来，赐给蔡经家人每人喝了一升左右。过了很久，酒喝光了，王远告诉左右的人说：“不值得到远处去取，拿一千个大钱给余杭姥，求她去打酒。”不一会儿，使者回来了，买到一油囊酒，有五斗左右。信使传达余杭姥的答话说：“恐怕地上的酒不适合您喝。”另外，麻姑有鸟爪被蔡经看到了，他就在心里默默地说：“脊背大痒时，能得此爪来抓痒，应该很舒服。”王远已经知道蔡经心中想什么，就派人把蔡经拉走用鞭子抽打，对他说：“麻姑是神人，你怎么想要用麻姑的爪抓痒呢?”只是看见鞭子落在蔡经的背上，却也不见有拿鞭子的人。王远告诉蔡经说：“我的鞭打也不是随便可以得到的。”第二天，王远又把一张符传授给蔡经的邻人陈尉，这张符能檄召鬼魔，救人治病。蔡经也获得了解蜕之道，像蝉蜕那样，经常跟随王君游历山川海洋。有时偶尔回家，王君也有信捎给陈尉，多是篆文，有的是楷书字，字写得松散而且大，陈尉家里世世代代把它当做宝贝。那次宴会完毕，王远、麻姑命座驾升天而去，箫鼓导从像当初来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