诙谐 王戎妻

【原文】
晋王戎妻，语戎为卿①。戎谓曰：“妇那得卿婿，于礼不顺。”答曰：“我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戎笑遂听。

【注释】
①卿：在古代，卿字除含有对男子的敬称，和君对臣、长辈对晚辈的称谓外，还含有夫妻情人间的爱称之意。

【译文】
晋人王戎的妻子，称王戎为“卿”。王戎对妻子说：“妻子怎么可以称丈夫为卿呢?这样称呼不合乎礼法。”妻子回答说：“我亲卿爱卿，所以才卿卿。我不卿卿，那么谁来卿卿?”王戎听后笑了。

蔡洪
【原文】
晋蔡洪赴洛，洛中问曰：“募府初开，群公辟命。求英奇于仄陋，采贤俊于岩穴。君吴楚之士，亡国之余，有何异才，而应斯举?”蔡答曰：“夜光之珠①，不必出于盟津之河；盈握之璧，不必采于昆仑之山。大禹生于东夷；文王生于西羌。圣贤所出，何必常处。昔武王伐纣，迁顽民于洛邑，诸君得无是其苗裔乎?”

【注释】
①夜光之珠：即夜明珠，是相当稀有的宝物，古称“随珠”、“悬珠”、“垂棘”、“明月珠”等。夜明珠很多时候充当着镇国宝器的作用。通常情况下所说的夜明珠是指荧光石、夜光石。

【译文】
晋朝人蔡洪到京城洛阳应举，洛阳城里有人问他：“现今刚开始招募僚，你们这些人就拼命挤入京城。在卑微的人群之中寻求英才奇人，在山野岩洞中招揽贤人俊杰。你们从吴地、楚地来到京城，原本是国破家亡之后侥幸生存下来的人，有什么特殊的才能来应此召?”蔡洪回答说：“价值连城的夜光宝珠，不必产在周武王会盟诸侯的孟津水中；一手握不过来的美玉，不必采在昆仑山上。有名的贤君大禹出生在东边夷人的蛮荒之地，以贤德著称的周文王出生在西羌胡人居住的地方。圣明贤良的人，为什么必得产生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当年周武王伐纣胜利后，迁移那些冥顽不化的人到洛阳来。那么，你们这些现在的洛阳人，难道是这些顽民的后裔吗?”

张祜
【原文】
唐张祜客淮南幕中。赴宴，时舍人杜牧为御使，座有妓人索骰子赌酒。牧微吟曰：“骰子①逡巡裹手拈，无因得见玉纤纤。”祜应声答曰：“但知报道金钗落，髣髴还应路指尖。”祜未识白居易。白刺史苏州，始来谒。才相见。白谓曰：“久钦藉甚，尝记得右款头诗。”祜愕然曰：“舍人何所谓?”白曰：“‘鸳鸯钿带抛何处，孔雀罗衫付阿谁’，非款头何邪?”张祜微笑，仰而答之曰：“祜亦尝记得舍人目连变。”白曰：“何也?”曰：“‘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非目连变何邪?”遂欢宴竟曰。赵公令狐绹镇维扬，祜常预狎讠燕。公因熟视祜，改令曰：“上水船，风太急。帆下人，须好立。”祜答曰：“上水船，船底破。好看客，莫倚柁。”

【注释】
①骰子：相传骰子的发明者是三国时代的文学家曹植，最初用作占卜工具，后来逐渐演变为后宫嫔妃的游戏，掷骰子点数赌酒或赌丝绸香袋等物。当时骰子的点穴上涂的是黑色，在唐代才增加描红。据考究，最早的骰子出现在埃及。

【译文】
唐朝人张祜客居于淮南节度使的幕府中。有一次他去赴宴，当时杜牧还只是御使，宴席中有个妓女在掷骰子赌酒。杜牧轻轻吟道：“骰子逡巡裹手拈，无因得见玉纤纤。”张祜随声答道：“但知报道金钗落，髣髴还应路指尖。”张祜没有见过白居易，白居易出任苏州刺史，来淮南节度使府拜访，这才得相见。白居易对张祜说：“久仰你的大名，还记得你的右款头诗。”张祜很诧异，问：“舍人所言是指什么?”白居易道：“‘鸳鸯钿带抛何处，孔雀罗衫付阿谁’，这不是款头诗是什么?”张祜微微一笑，仰首而答道：“我也曾记得舍人写的目连变诗。”白居易道：“什么?”张祜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这不是目连变又是什么呢?”于是两个人高高兴兴地摆宴饮酒喝了一整天。赵公令狐绹镇守维扬时，张祜常常到那里去饮酒取乐，所以令狐绹对张祜很熟悉。有一次令狐绹让张祜改令，令狐绹先出小令道：“上水船，风太急。帆下人，须好立。”张祜对答道：“上水船，船底破。好看客，莫倚柁。”

晏婴
【原文】
齐晏婴短小，使楚。楚为小门于大门侧，乃延晏子。婴不入，曰：“使狗国，狗门入。今臣使楚，不当从狗门入。”王曰：“齐无人耶?”对曰：“齐使贤者使贤王，不肖①者使不肖王。婴不肖，故使王耳。”王谓左右曰：“晏婴辞辩，吾欲伤之。”坐定，缚一人来。王问：“何谓者。”左右曰：“齐人坐盗。”王视婴曰：“齐人善盗乎?”对曰：“婴闻橘生于江南，至江北为枳②。枝叶相似，其实味且不同。水土异也。今此人生于齐，不解为盗。入楚则为盗，其实不同，水土使之然也。”王笑曰：“寡人反取病焉。”

【注释】
①不肖：品行不好的，不成才的。
②枳：落叶灌木或小乔木，小枝多刺，果实为黄绿色，味酸，不可食，可入药。

【译文】
春秋时期，齐国晏婴身材矮小，出使楚国。楚国在大门旁边开了一个小门，迎请晏婴。晏婴不走小门，说：“出使狗国，由狗门进入。现在我出使的是楚国，不应当从狗门走进去。”楚王问：“齐国没有人吗?”晏婴回答说：“齐国派遣贤德的使者出使贤德的国王，派遣品德不好的人出使品德不好的国王。晏婴品德不好，因此出使楚王您哪。”楚王对身旁的大臣们悄声说：“晏婴善于雄辩，我想治治他。”于是，楚王端坐以后，武士们从外面绑着一个人进来。楚王指着阶下绑着的人问：“他是什么人?”左右回答说：“是个犯偷窃罪的齐国人。”楚王看着晏婴，问：“齐人擅长偷窃吗?”晏婴回答说：“我听说橘生长在江南，移植到江北就变成了枳。枝干、叶片都相似，但它结的果实的味道却不同，就是因为水土不一样。大王阶下绑着的这个人，在齐国时不懂得偷盗，而来到楚国后就成了盗贼，本质变坏了。这是楚国的水土使他变坏的啊!”楚王听后笑着说：“我反倒被你给戏弄了!”

陆机
【原文】
陆机诣王武子，武子有百斛羊酪。指以示之曰：“卿东吴何以敌此。”陆曰：“有千里莼羹，未下盐豉耳。”机在坐，潘安①至，陆便起。安仁曰：“清风至，乱物起。”陆应声答曰：“众鸟集。”

【注释】
①潘安：即潘岳，字安仁，俗称潘安。河南中牟县大潘庄人，西晋著名文学家，与陆机齐名，貌美，被称为“中国第一美男子”。

【译文】
陆机去拜谒王武子，王武子家存有一百斛羊奶酪。王武子指着这些羊奶酪问陆机：“在你们东吴有什么名菜可以跟羊奶酪相媲美的吗?”陆机回答说：“我们东吴有千里莼菜烹制的羹汤、未下产的盐豆豉。”陆机坐好了，潘安来了，陆机就站起身来。潘安说：“清风吹来了，各种废弃东西都被刮起来了。”陆机听后应声回答说：“群鸟集到一块儿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