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 王羲之

【原文】
晋王羲之字逸少，旷①子也。七岁善书。十二，见前代《笔说》于其父枕中，窃而读之。父曰：“尔何来窃吾所秘?”羲之笑而不答。母曰：“尔看用笔法?”父见其小，恐不能秘之，语羲之曰：“待尔成人，吾授也。”羲之拜请，今而用之，使待成人，恐蔽儿之幼令也。父喜，遂与之。不盈期月②，书便大进。卫夫人③见，语太常王策曰：“此儿必见用笔诀，近见其书，便有老成之智。”涕流曰：“此子必蔽吾名。”晋帝时，祭北郊文，更祝板④，工人削之，笔入木三分。三十三书《兰亭序》，三十七书《黄庭经》。书讫，空中有语：“卿书感我，而况人乎，吾是天台文人，自言真胜钟繇。”羲之书多不一体，逸少善草、隶、八分、飞白、章行，备精诸体，自成一家法。千变万化，得之神功。逸少隶、行、草、章、飞白五体俱入神，八分入妙。妻郗氏甚工书。有七子，献之最知名。玄之、凝之、徽之，操之并工草。

【注释】
①旷：即王旷，会稽人，约晋元帝大兴初年前后在世。官济阳内史，淮南太守。
②期月：一整月。
③卫夫人：名铄，字茂漪，河东安邑（今山西夏县）人，东晋女书法家。传为王羲之的老师。汝阴太守李矩的妻子，世称卫夫人。师承钟繇，尤善隶书。
④祝板：亦作“祝版”。指书写祝文的木版、纸版等，祭祀时所用。

【译文】
王羲之，晋朝人，字逸少，是王旷的儿子。王羲之七岁时就擅长书法。十二岁时，在他父亲的枕中看到一部前代人谈论书法的书《笔说》，悄悄拿来读。他父亲问：“你为什么偷看我的秘籍?”羲之笑而不答。母亲问：“你是在看字的笔法?”父亲见他年岁还小，恐怕他不能领会，对他说：“待你长大成人，我教你书法。”羲之俯下身作揖，请求现在就用这本书法秘籍，等到成人再用，恐怕是要耽误了孩儿幼年才华的发展。父亲大喜，于是将秘籍交给羲之。不到一个月的工夫，王羲之的书法就大有长进。王羲之的老师卫夫人看见后，对太常王策说：“羲之这孩子一定是正在读用笔诀。最近我看他的书法，就有老成之智。”卫夫人流着眼泪说：“这孩子将来一定能遮住我的名声啊!”晋帝时，更换祭北郊文的祝板。工匠们刻的字是王羲之的书法，笔锋入木三分。王羲之三十三岁书写《兰亭序》，三十七岁书写《黄庭经》。写完后，空中有人说话：“爱卿的书法都感动了我，何况世人呢?我是天台文士真胜钟繇!”王羲之的书法多数都不是一种字体。年轻时就擅长草书、隶书、八分、飞白、章草、行书，集备各种字体的精妙自成一家。王羲之的书法千变万化，是上天赋予他这种功力与才能。王羲之隶、行、草、章草、飞白五体俱出神入化，八分已入妙境。妻郗氏也写一手好字。他有七个儿子，王献之最出名。另外有四子：玄之、凝之、徽之、操之，均工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