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鉴赏辞典 周密

高 阳 台
周密
送陈君衡被召①
照野旌旗，朝天车马，平沙万里天低。宝带金章②，尊前茸帽风③。秦关汴水经行地，想登临、都付新诗。纵英游，叠鼓清笳，骏马名姬。
酒酣应对燕山雪，正冰河月冻，晓陇云飞。投老残年，江南谁念方回④？东风渐绿西湖岸，雁已还、人未南归。最关情，折尽梅花，难寄相思。

【注释】
①陈君衡：名允平，号西麓，四明（今浙江宁波）人，周密挚友。②宝带金章：宝带，饰有宝玉的腰带。金章，金印。③茸帽：皮帽。④方回：词人贺铸，字方回。

【词意】
原野中旌旗耀眼飞扬，朝觐天子的车马浩浩荡荡。平沙万里，云天低旷。你腰系宝带身佩金章。饯别的梅花图宴席上，风吹茸帽倾斜而神采飞扬。故国的秦关汴水，都是你此要经过的地方。料想你登山临水时，一定会吟咏新的诗章。你将在北国尽情游历，听叠鼓胡笳高亢雄壮。你骑着骏马威风凛凛，还有著名的美姬陪伴在身旁。
当你酒酣耳热时，面对着燕山的白雪茫茫，一轮凝冻的月亮，照在结满层冰的河面上，拂晓时只见陇头处白云飞翔。如今我已是人老年荒，像当年的贺方回一样，困在江南而无限感伤。又有谁来惦念思量？春风渐渐染绿西湖的岸上，大雁已经回到这里，但你却依旧未能返乡。最令人动情的是，即便折尽了梅花，也无法寄托我对你的思量。

【赏析】
这是一首送别词。通篇写送好友奉召北上的情景以及别后对友人的思念。开头写陈允平奉召北上，旌旗飘飘，车马隆隆，甚为壮观。又细写陈的装饰和风貌，突出他的荣耀显达和得意洋洋的神色，接写想像中的享乐生活。在写北国冬景及北国饮酒作乐通宵达旦之后，转而写作者同友别后的凄凉和刻骨思念。神情并茂，精彩感人。

花犯
周密
水仙花
楚江湄①，湘娥乍见，无言洒清泪，淡然春意。空独倚东风，芳思谁寄？凌波路冷秋无际，香云随步起。漫记得、汉宫仙掌，亭亭明月底。
冰弦写怨更多情，骚人恨，枉赋芳兰幽芷。春思远，谁叹赏、国香风味②？相将共、岁寒伴侣③。小窗静，沉烟熏翠袂。幽梦觉、涓涓清露，一枝灯影里。洛神图

【注释】
①湄（ｍéｉ）：岸边，水草交接处。②国香：本称兰为国香。此处谓水仙为国香。③岁寒：松、竹经冬不凋，梅则耐寒开花，故有“岁寒三友”之称。

【词意】
仿佛在楚江边，湘妃女神骤然出现，她默默无言洒下清泪点点，透出春意清新淡然。空自独倚着东风，向谁寄托满怀芳春的情愿？她恍若凌虚踏波的洛神，一路上秋色凄冷，茫茫无边。芳香的云雾随着她的步履弥漫。我隐约记得，她还像伫立汉宫的金铜仙子，在明月下亭亭玉立地高捧着承露仙盘。
我仿佛听到她弹奏起琴瑟冰弦，更多情地抒写着心中的哀怨，楚国诗人屈原抒发牢骚愤恨，徒劳地将芳香的兰草幽洁的白芷歌叹，竟忽略了多情的水仙。她春思深长悠远，然而那国色天香的风韵，有谁欣赏称赞？我将把水仙作为岁寒之友结成友伴。小窗儿明净，沉水香缕缕轻烟将她的翠袖熏染。从幽深的梦境一觉醒转，但见水仙花叶露珠儿清晶点点，一枝独秀地挺立在灯影中间。

【赏析】
周密工于咏物，此篇即是咏物结构。词的上片写花，以湘娥女神相喻，遗貌取神，着重写其清逸脱俗的流品，孤独幽怨的心情以及亭亭飘飞的神韵。下片写赏花，从湘灵鼓瑟一典申述其出尘远世的超然情怀，并为其无人叹赏愤愤不平，最后折回自身，以人与花相对相赏作结，境清意均匀，余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