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府 东海有勇妇

【题解】
唐代的复仇现象是流行于民间的一种风习。本诗记载了发生于当时的一起妻子为夫复仇的事件。在诗中，李白极力赞扬了女性的嫉恶如仇的任侠情怀，同时，对那些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所谓的“任侠”行为,又予以强烈的谴责。

【原文】
梁山①感杞妻②，恸哭为之倾。金石忽暂开，都由激深情。东海有勇妇，何惭苏子卿③?学剑越处子④，超腾若流星。捐躯报夫雠，万死不顾生。白刃耀素雪，苍天感精诚。十步两躔跃，三呼一交兵。斩首掉国门，蹴踏⑤五藏行。豁此伉俪⑥愤，粲然大义明。北海李使君⑦，飞章奏天庭。舍罪警风俗，流芳播沧瀛⑧。名在列女籍，竹帛已光荣。淳于免诏狱⑨，汉主为缇萦。津妾一棹歌，脱父于严刑。十子若不肖⑩，不如一女英。豫让斩空衣，有心竟无成。要离杀庆忌，壮夫所素轻。妻子亦何辜?焚之买虚声。岂如东海妇，事立独扬名!

【注释】
①梁山：山名。在今山东东平。②杞妻：春秋齐大夫杞梁之妻，或云孟姜。杞梁，名殖（一作植）。齐庄公四年（前550），齐袭莒，杞梁战死，其妻迎丧于郊，哭甚哀，遇者挥涕，城为之崩。后演为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③苏子卿：苏武，字子卿。他奉汉武帝命令，出使匈奴，被囚禁北海牧羊十九年，坚贞不屈。后来汉武帝去世，昭帝即位，汉朝与匈奴修好，苏武归汉。苏武的民族气节流传千古。④越处子：即越女。春秋越国南林会稽一个山野少女，在竹林中奇遇一化身老翁的通灵白猿，白猿以竹枝为剑与少女对阵，遂长啸一声而去。少女悟出用剑法，与越王勾践坐而论剑，动静之术，虚实之法，无不精通。越王赐其号曰“越女”，称“当世莫胜越女之剑”。⑤蹴踏：踩，踢。⑥伉俪：夫妇。⑦北海李使君：李邕，中国唐代书法家。字泰和。广陵江都（今江苏扬州）人。曾任左拾遗、户部员外邓、括州刺史、北海太守，人称李北海。⑧沧瀛：大海。这里指东方海隅之地。⑨“淳于”句：运用的是典故。淳于，即淳于意，西汉初期著名医学家，因曾任齐太仓长，故人们尊称他为“仓公”或“太仓公”。淳于意自幼热爱医学，曾拜公孙光、公乘阳庆为师，学黄帝、扁鹊的脉书、药论等书，精于望、闻、问、切四诊，尤以望诊和切脉著称。淳于意为使自己专志医术，辞去官职，不营家产，长期行医民间，对封建王侯不肯趋承。赵王、胶西王、济南王、吴王都曾召他做宫廷医生，他都一一谢绝了。因常拒绝对朱门高第出诊行医，被富豪权贵罗织罪名，送京都长安受肉刑。其幼女淳于缇萦毅然随父西去京师，上书汉文帝，痛切陈述父亲廉洁无罪，自己愿意身充官婢，代父受刑。文帝被感动，宽免了淳于意，且废除了肉刑。⑩不肖：品行不好，没有出息。豫让：春秋战国间晋国人。为晋卿智瑶家臣。晋出公二十二年（前453）赵、韩、魏共灭智氏。豫让用漆涂身，吞炭使哑，暗伏桥下，谋刺赵襄子未遂，后为赵襄子所捕。临死时，求得赵襄子衣服，拔剑击斩其衣，以示为主复仇，然后伏剑自杀。要离杀庆忌：庆忌是吴王僚的儿子，有万夫不当之勇，据说他能够“走追奔兽，手接飞鸟”，是吴国第一勇士。吴王阖闾派专诸刺杀王僚后，登上王位。庆忌逃亡卫国，招兵买马，欲报杀父之仇。阖闾想除掉庆忌。伍子胥就推荐要离刺杀庆忌。要离身材瘦小，但足智多谋，而且是击剑能手。经过策谋，要离决定采用苦肉计。一日要离在王宫与阖闾斗剑时，故意先用竹剑刺伤阖闾的手腕，再取真剑斩断自己的右臂，投奔卫国找庆忌去了。要离走后，阖闾还依计杀掉了他的妻子，焚骨扬灰。庆忌探得事实，便对要离深信不疑，视为心腹，委他训练士兵，同谋举事。三月之后，庆忌出征吴国，与要离同坐一条战舰。要离乘庆忌在船头畅饮之机，迎着月光独臂猛刺庆忌，透入心窝，穿出背外。庆忌诧异之极倒提要离，沉溺水中三次，然后将要离放在膝上，笑着说：“天下竟有如此勇士敢于刺我!”遂让士兵放走要离。要离回国后辞谢封赏，自刎而死。

【译文】
杞梁死后，他的妻子在梁山脚下哭泣，梁山为她的一片至诚所感动，为之倾倒。只要是一往情深，至诚一片，金石都会为之打开。东海有勇妇，怎么会惭愧不如苏子卿呢?东海的勇妇有苏子卿的气节。她向越处子学剑，腾奔若流星。她不惜自己的生命，为夫报仇，即使死一万次也绝不后悔。连苍天都被她的真情所感动了。她身手不凡，终于杀掉仇人，为夫报仇。她的行为大义凛然。北海的李邕，把她的事迹奏到朝廷。天子免去了她杀人的罪过，把她作为烈妇、忠妇的典型给予表彰，并以她来警明风俗，使她的美名远播苍茫大地。她名在列女籍里，彪炳史册，已很光荣了。淳于意之所以能免诏狱，是因为他的幼女淳于缇萦毅然随父西去京师，上书汉文帝，痛切陈述父亲廉洁无罪，自己愿意身充官婢，代父受刑。文帝被感动，宽免了淳于意，并废除了肉刑。如果十个儿子都没有出息，那还不如一个女英。豫让为报智氏对自己的知遇之恩，用漆涂身，吞炭使哑，暗伏桥下，谋刺智氏的仇人赵襄子，后为赵襄子所捕。临死时，他求得赵襄子衣服，拔剑击斩其衣，以示为主复仇，然后伏剑自杀。要离谋杀庆忌，向来是被壮夫所轻视的。要离的妻子和孩子是无辜的，焚烧他们的尸体为了买虚的声名。怎么能够与东海勇妇相比呢?东海勇妇为夫报仇成功了，而且还宣扬了自己的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