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近体诗 扶风①蒙士歌

【题解】
天宝十五载（756），安禄山在洛阳称帝。他手下的士兵在洛阳城中肆意横行，无恶不作。百姓们纷纷逃难，李白也带领家人逃到南方。三月，他在溧溪（今江苏溧阳）参加扶风豪士家的一次宴会，并写下了这首《扶风豪士歌》。本诗中诗人将洛阳被占领的凄惨情况与东南一带暂时宁静的景象进行对比，真实地再现了洛阳失守后的悲惨景象。在称赞豪士的热情好客时，也抒发了诗人以天下为己任，要为国建功的胸怀。

【原文】
洛阳三月飞胡沙②，洛阳城中人怨嗟。天津③流水波赤血，白骨相撑如乱麻。我亦东奔向吴国④，浮云四塞道路赊⑤。东方日出啼早鸦，城门人开扫落花。梧桐杨柳拂金井⑥，来醉扶风豪士家。扶风豪士天下奇，意气相倾山可移⑦。作人不倚将军势⑧，饮酒岂顾尚书期⑨?雕盘绮食⑩会众客，吴歌赵舞香风吹。原尝春陵六国时，开心写意君所知。堂中各有三千士，明日报恩知是谁。抚长剑，一扬眉，清水白石何离离!脱吾帽，向君笑，饮君酒，为君吟。张良未逐赤松去，桥边黄石知我心。

【注释】
①扶风：郡名，在今陕西凤翔一带。扶风豪士，指安史之乱发生后由扶风逃难到吴地的豪士。②飞胡沙：指安禄山叛军攻陷洛阳。③天津：桥名，在洛阳西南洛水之上。④吴国：这里泛指我国东南一带。⑤浮云四塞：形容逃难的人像浮云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充塞了道路。赊，远，长。⑥金井：围栏上有华美雕饰的井。⑦相倾：互相敬慕。山可移，形容友谊的深厚。⑧作人：为人。不倚将军势，这是反用辛延年《羽林郎》“依倚将军势，调笑酒家胡”的句意，称赞豪士不依仗他人的权势。⑨尚书：官名，古代协助皇帝处理政务的大官。期，约会。饮酒岂顾尚书期，据《汉书·陈遵传》记载，西汉陈遵嗜酒好客，每次宴会，总关上大门留客不放，甚至将客人上的车辖拔出投入井中，使他们虽有急事也不能离去。一次有个刺史虽与尚书有约，也无法走脱。直到陈遵酒醉后，才由陈母从后门将他放出。这句是称赞豪士的不凡，不但好客，而且不把官放在眼里。⑩绮食：美盛的酒菜。吴歌赵舞：指出色的歌舞。古时吴地的人善歌，赵地（今河北一带）的人善舞。“原尝春陵”四句：指战国时著名的贵族平原君、孟尝君、春申君、信陵君四公子。他们门下各有食客数千人。六国，指战国时齐、楚、燕、韩、魏、赵六国。开心写意，推心置腹的意思。这四句意为，战国时原、尝、春、陵四公子的真诚待人是你所深知的，但三千食客中报恩出力的是谁呢?这两句化用江晖《雨雪曲》“恐君不见信，抚剑一扬眉”的句意，表示自己的才干不同于一般宾客。清水白石：即水清石见的意思。乐府《艳歌行》：“语卿且勿眄，水清石自见。”离离，清晰可见。这句比喻自己胸襟爽朗，光明磊落。这两句是说脱帽欢笑。这在当时是从北方部族传来的一种礼俗。张良：字子房，汉初大臣，传为城父（今安徽亳县东南）人。祖先五代相韩。秦灭韩后，他结交刺客，在博浪沙（在今河南原阳）狙击秦始皇未果。秦末农民战争中，他聚众归刘邦，成为刘邦的重要谋士。刘邦很器重他，赞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豪杰。汉王朝建立后，封为留侯。逐，跟随。赤松，即赤松子，古代神话中的仙人。张良晚年曾有“愿弃人间事，从赤松子游”的念头。黄石，即黄石公，又称圯上老人。传说张良刺秦始皇失败后，逃亡下邳（今江苏邳县），遇老人于圯（桥）上，授以《太公兵法》，并说后十三年见我于济北谷城山下，黄石即我。十三年后，张良随刘邦过济北，果在谷城山下得黄石。见《史记·留侯世家》。这两句诗人以张良自比。

【译文】
三月安禄山的叛军攻陷洛阳城，贼军在洛阳城中肆意横行，无恶不作，百姓们叫苦连天，怨声载道。天津桥下的河水都被血染成了红色，死人骨骸如乱麻一样堆积在一起，百姓们纷纷逃难，我也带领家人跋山涉水，千里迢迢逃到南方。东南这一带远离战火，宁静安逸。清晨太阳刚刚升起，鸟儿们就在树上欢快地啼叫，城门早早地打开，有人已经开始打扫路边的落花。一口围栏上有华美雕饰的水井旁栽着梧桐和杨柳，在春风吹拂下，枝叶迎风摆动。我来到扶风豪士家求得一醉。扶风豪士乃天下之奇士，为人不倚仗权势，豪爽意气，热情好客。席上极尽酒食之乐，声色之欢。战国四公子天下闻名，但汗食客中真正报恩出力的是何人?脱帽欢笑，向君表示敬意。饮君酒，为君作这首歌。张良未随赤松子远游世外，桥边的黄石能理解我像张良一样的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