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或出处:杜甫

杜甫诗选 遭田父泥饮,美严中丞


【原文】
步屟随春风,村村自花柳①。田翁逼社日②,邀我尝春酒。酒酣夸新尹③,畜眼未见有④。回头指大男,渠是gōng弩(版 权 所有 e wen ya n . c om 易 文言网)手⑤。名在飞骑籍,长番岁时久⑥。前日放营农,辛苦救衰朽⑦。差科死则已,誓不举家走⑧!今年大作社⑨,拾遗能住否⑩?叫妇开大瓶,盆中为吾取。感此气扬扬,须知风化首。语多虽杂乱,说尹终在口。朝来偶然出,自卯将及酉。久客惜人情,如何拒邻叟?高声索果栗,欲起时被肘。指挥过无礼,未觉村野丑。月出遮我留,仍嗔问升斗。

【注释】
①屟(xiè):鞋。这两句是写郊外花红柳绿,到处春色。就是下文所说的“偶然出”。国家多难,诗人百感交集,但是花柳并没有随人事而转移,依旧自红自绿,所以下句花柳上用了一个“自”字。
②逼:逼近、临近。社日:古代时候祭土地神的节日,祭祀以祈求丰年。一年有两次,即春社、秋社,这里是指春社,在春分前后举行仪式。
③酒酣:指有几分酒意。新尹:因为严武是去年十二月担任的成都尹,刚刚上任。这句说田父邀请我饮酒,并且夸奖严武是个好官。
④畜:同“蓄”。畜眼:指老眼。这句诗的意思是说自从长了眼睛就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官。极力赞美严武为官得民心。
⑤指大男:意思是田翁指着他的大儿子对杜甫说。渠:指他。gōng弩(版 权 所有 e wen ya n . c om 易 文言网)手:古代时候军中掌弓箭的士兵。这里是说被征去当兵。弩:这里指一种装有机关的弓。
⑥飞骑:一种军名,唐代军中的一个主要兵种,要能骑马射箭。长番:长时间当兵,没有轮番替换。这两句是说大儿子当兵已经很久了。
⑦放营农:指放归(大儿子)使从事农耕生产。衰朽:指衰老,这里是田翁自谓。
⑧这两句是田翁表示感激的话语,想要以死来报答中丞的恩情。差科:这里指一切徭役赋税。死则已:到死为止。举家:全家。这两句是说,赋税再重,也情愿尽力而为,不愿意离开严武管辖的地界。
⑨大作社:是说等到社日要好好的热闹一回。
⑩拾遗:田父对杜甫的敬称。杜甫曾经作过左拾遗的官职,因此田父这样称呼他。
叫:形容粗声大气的叫喊,如果改成“唤”,就不能够写出田父那种粗豪的神气。
取:取酒。这两句写田父大喊着快拿酒来,十分的热情。
风化首:意思是说当官的首要任务就是爱民。田父之所以意气扬扬,不逃避差科,主要是因为他的儿子被放回家经营农耕。
这句是说田父因为感激,言语有点杂乱,但是口口声声不离开成都尹。
卯、酉:从上午五点到七点为卯时;从下午五点到晚上七点为酉时。
这两句是说打扰了田父一天,到现在还不走,并不是因为贪杯,实在是由于盛情难
却。惜:珍重。久客:所以人情更加珍惜。
肘:作动词用。这句是说自己多次要起身告辞,都被田父用手掣肘按下。
指挥:指田父热情的强留杜甫,可以看出田父的热情。村野:鄙野,就是现在口语中说的“老粗”。杜甫喜欢的是真诚,厌恶的是耍诡计,所以不觉得田父的行为很丑。
遮:遮拦,拦住不让走。这句是说晚上田父依然挽留我不让我走。
嗔(chēn):嗔怪,假装生气。这句是说当杜甫问道今天喝了多少酒时,田父还在生气。言外之意就是:不必问,有的是酒,再痛饮几杯吧!

【译文】
随着春风郊外散步,村村一片片红花绿柳。田翁说春社快要临近,邀我去他家尝春酒。沉醉中赞颂新上任的成都府尹,这样的好官双眼从未见过有。回头指着大儿说,他原来是一个弓箭手。名字登在飞骑兵的军籍上,服兵役的年月也最长久。前几日放他回家务农,这才救了辛辛苦苦的老朽。差役赋税哪怕重得逼人致死,我发誓不把全家搬走。今年社日,要大大热闹一番,不知你能在这里留住否?接着呼喊妇女,把大瓶打开,为我还用大盆盛酒。这种扬扬的意气令人感动,爱民正是为政之首。说的话过多而且又杂乱,夸奖府尹始终不离口。清晨出游,偶然来到他家,从卯时到酉时却喝了一天酒。长久做客应爱惜人的友情,我哪能拒绝邻近老叟的挽留?他高声叫人拿取果栗,几次告辞他又拉住我的臂肘。看他指手画脚强留得无礼,我不觉得村里老头粗鄙呆丑。月亮来时他还一再遮拦,还生气问我喝酒管它几升几斗?

【赏析】
这首诗是宝应元年(762)春,杜甫在成都草堂所作。当时严武任成都尹兼御史中丞,他是杜甫的旧交老友,在生活上对杜甫帮助非常大,两个人关系非常好。这首诗具体叙述了杜甫被一位农民盛情相邀饮酒的情景,通过农夫之口赞颂了严武政绩卓著以及在百姓中的口碑。诗中对老农的热情淳朴、豪迈正直写得十分生动。
遭,不期而遇。泥,缠着不放。泥饮,缠着对方喝酒。严中丞,严武,时为成都尹兼御史中丞。美中丞,指田父赞美严武,“美”作动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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