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诗选 自京窜至凤翔喜达行在所（选二）

其一

【原文】
西忆岐阳信，无人遂却回①。
眼穿当落日，心死着寒灰②。
雾树行相引，连山望忽开③。
所亲惊老瘦，辛苦贼中来④。
【注释】

①这两句话说明了为什么要冒险逃归到凤翔。岐阳，凤翔，凤翔位于岐山之南，山之南为阳，所以称其为“岐阳”。又因凤翔位于长安西面，所以说是“西忆”。信，指信使或者是信息。
②这两句是写逃奔时的紧张惊惧心情。眼穿：望眼欲穿。当落日：面对着西方，一直等到日落。因为当时杜甫是西走、西望，所以是当着落日。
③这两句是写逃奔途中拼命逃窜的情形。一路上：重重的烟树就像是在引领着自己一直向前奔走，因为远树迷蒙，所以称“雾树”，而又正因为是远树，人便望树而行，似乎是树在招引着人。连山：太白山和武功山，它们是快要到达凤翔的标志。
④这两句是写初到凤翔时亲友们的慰问。惊老瘦：对诗人在很短的时间内竟变得如此苍老和清瘦表示诧异。

【译文】
总盼望着两面岐阳的书信，但无人从那里返回。眼望穿，正当夕阳西下，心已死，它又像复燃的死灰。雾树指引自己前行，连山忽然看见通道展开。亲友惊叹我又老又瘦，慰问我辛苦由贼中归来。

【赏析】
至德二载（757）二月，肃宗已迁到凤翔（今陕西省凤翔县），四月杜甫就从长安逃出，直接奔向凤翔，被授左拾遗，这三首诗是在他任职不久时所作。第一首写逃奔凤翔的经过。
首联，盼望凤翔的书信，但无人从那里递回。
颔联，双眼望穿，心情十分焦急，正当落日时，此句应“西”。“心死”，已感到绝望，但能又获得希望，此句应“忆”字。
颈联，写奔赴行在途中的情景，树指引自己前行，就是望树而往。连山忽开，喜出望外地到达了凤翔。
尾联，说来到凤翔的不容易，说到了凤翔心中的欢喜，二句极工。
其三

【原文】
死去凭谁报？归来始自怜①！
犹瞻太白雪，喜遇武功天②。
影静千官里，心苏七校前③。
今朝汉社稷，新数中兴年④。

【注释】
①这两句是脱险以后的回想。凭谁报：是说如果自己真的在小道上死去的话，也无人会替自己报信。凭：依靠。自怜：自己怜惜自己，是说到达了以后才开始自己怜惜自己。
②太白、武功：皆为山名，在凤翔周边。太白雪，太白山十分高峻，其最高峰的海拔为四千一百一十三公尺，所以说山顶终年积雪。武功天，是说到了唐王朝的管辖范围内，如同是重见天日。
③影：指自身。影静：心怀平静。心苏：心情振奋高兴。苏：苏醒、活跃。七校：指武卫，汉武帝曾设立了七校尉。这两句是写自己看到中兴有望后的高兴和欣慰，故置身于朝班之时，觉得心境平静且振奋。
④汉社稷：以汉代指唐王朝。社稷：指国家。社，土神。稷，谷神。新数，开始算得上。中兴，朝廷中衰而再兴。这两句是说现在的唐王朝，开始算得上是处于中兴的年月了。

【译文】
我若死去不知凭谁报信？归来时才感到自身要爱怜。我瞭望了太白的雪山，高兴地又重逢武功的青天。我安然仍在文官中，欢心地站在武将面前。现在的朝廷与汉代一样，开始进入复兴之年。

【赏析】
这是第三首，写到达凤翔后的欢喜心情，并希望唐王朝能够中兴，诗人写脱险的回忆，情景逼真。
开头，诗人说自己如果在逃亡中死去，那就无人报信，所以，归来时，想起沿途的惊险，深深地感到要自爱。
“犹瞻”二句，说他到了凤翔，才有重见天日的感觉。身列朝廷中，才知道有安全的可能，亲自见到了国家的新气象，才知道复兴有望。
“瞻雪”、“遇天”、“千官”、“七校”、“中兴”，都是写破愁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