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诗选 岁晏行


【原文】
岁云暮矣多北风①，潇湘洞庭白雪中。渔父天寒网罟冻，莫徭射雁鸣桑弓②。去年米贵阙军食③，今年米贱大伤农。高马达官厌酒肉，此辈杼柚茅茨空④。楚人重鱼不重鸟⑤，汝休枉杀南飞鸿⑥。况闻处处鬻男女⑦，割慈忍爱还租庸⑧。往日用钱捉私铸⑨，今许铅铁和青铜。刻泥为之最易得⑩，好恶不合长相蒙！万国城头吹画角，此曲哀怨何时终？

【注释】
①云、矣：都是语气助词，无意义。岁暮：年末，指诗题所言的岁晏。
②莫徭：湖南的一个少数民族。《隋书·地理志下》记载，莫徭善于射猎，因其先祖有功，常免征役。刘禹锡有《连州腊日观莫徭猎西山》诗。鸣：弓开有声。桑弓：桑木作的弓。
③阙军食：据《唐书·代宗纪》记载，大历二年（767）十月，朝廷令百官、京城士庶出钱助军，减京官职田三分之一，以补给军粮。这句是说米贵是由于朝廷赋税的繁重引起的。
④高马：指高头dà马(版权 所 有 e we n ya n.c om 易文 言 网)。达官：指显达之官。厌：同“餍”，饱食。《孟子》：“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此辈：即上渔民、莫徭的猎人们。杼柚：织布机。茅茨：草房。这两句是说骑着高头dà马(版权 所 有 e we n ya n.c om 易文 言 网)的达官显贵们饱食酒肉，而贫穷人民的一切却被剥削的干干净净。
⑤楚人重鱼：《风俗通》：“吴楚之人嗜鱼盐，不重禽兽之肉。”
⑥汝：指莫徭。鸿：大雁，这里代指飞禽。这两句是说楚人不喜食禽兽之肉，即使莫徭射猎到飞禽也换不到多少钱，只是白白射杀了南飞的大雁，也不利于改变自己贫穷的命运。
⑦鬻（yù）：出卖。男女：即儿女。
⑧割慈忍爱：指出卖儿女。还：交纳。租庸：唐时赋税制度有租、庸、调三种，租是交纳粮食，调是交纳绢绫麻，庸是服役。这里代指一切赋税。
⑨私铸：即私家铸钱。
⑩刻泥：用胶泥刻制铁模。这句是说你们何不干脆用泥巴作钱来欺骗人民，这样岂不是更容易得到好处吗？
好恶：好钱和恶钱，即官钱和私钱。不合：不应当。是说应当及时禁绝私铸恶钱，不使好钱和恶钱长相欺骗，同时通用。
万国：普天之下。此曲：指画角之声，也指他自己所作的这首《岁晏行》。

【译文】
年终时候遍地飒飒北风，潇湘洞庭在白皑皑的飞雪中。天寒冻结了渔父的鱼网，莫徭人射雁拉响桑弓。去年米贵军粮缺乏，今年米贱却严重地伤农。骑着dà马(版权 所 有 e we n ya n.c om 易文 言 网)的达官贵人吃厌酒肉，百姓穷得织机、茅屋都扫空。楚人喜欢鱼虾不愿吃鸟肉，你们不要白白杀害南飞的孤鸿。何况听说处处卖儿卖女，来偿还租庸。过去用钱严禁私人熔铸，今天竟允许铅锡中掺和青铜。刻泥的钱模最容易取得，但不应让好钱坏钱长时欺蒙！各地城头都在吹起号角，这样哀怨的曲调几时才能告终？

【赏析】
这是一首七言古体诗，当作于大历三年（768）冬天，亦即杜甫死的前一年或二年作的。诗人到达岳阳时，有感于乱世动荡，百姓贫苦，因此赋诗叹之。开篇写岁暮的风雪严寒，叹湘中之人以渔猎谋生的艰辛。接着叹息无论年成好坏，受害的总是普通百姓。结尾以城头画角之声，抒发了一时无限的哀怨。此诗揭露深刻，忧愤深广。可以看出杜甫“穷年忧黎元”之心，甚至可以说是“到死忧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