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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新注卷三十二 张耳陈余传第二

  【说明】本传叙述张耳、陈余二人的交游、政治生活和矛盾斗争。张耳、陈余都是战国末年浪迹社会的儒生,结成密友。秦统一后,颇不得志。故秦未投身陈涉起义。当时鱼龙混杂,参加反秦起义者的思想极为复杂。张、陈二人当了复建赵国的将相之后,因争权和思想不一而分道扬镳,成了冤家,陈余投靠赵、楚,张耳则投靠汉刘邦。汉高帝三年(前204),张耳灭赵,杀了陈余,刘邦封张耳为赵王。《史记》以张、陈二人合传,因其政治生活和私人交游,都具有一定的历史特点及反面的教育意义;传未讥其“以势利交”,入木三分。《汉书》本传大致袭取《史》传之文,传未增加“势利之交,古人羞之”等语,也是重申司马迁的批判之意。  

  张耳,大梁人也(1),少时及魏公子毋忌为客(2)。尝亡命游外黄(3),外黄富人女甚美,庸奴其夫(4),亡邪父客(5)。父客谓曰:“必欲求贤夫,从张耳。”女听,为请决(6),嫁之。女家厚奉给耳,耳以故致千里客,宦为外黄令(7)。

  (1)大梁:县名。今河南开封市。(2)魏公子毋忌:即  信陵君魏无忌。(3)外黄:县名。在今河南兰考县东南。(4)庸奴其夫:视其丈夫如庸夫。(5)亡邸:私奔之意,父客:父时之  宾客。(6)请决:请决绝于前夫而嫁于  张耳。(7)外黄令:外黄县之长官。

  陈余,亦大梁人,好儒术。游赵苦隆(1),富人公乘氏以其女妻之。余年少,父事耳,相与为刎颈交(2)。

  (1)赵:指  战国时赵国,都  邯郸(今河北  邯郸市)。苦陉:县名。在今河北定县南。(2)刎颈交:言交情深重,虽断颈绝头而无所顾。

  高祖为布衣时,尝从耳游。秦灭魏(1),购求耳千金,余五百金。两人变名姓,俱之陈(2),为里监门(3)。吏尝以过笞余,余欲起,耳摄使受笞(4)。吏去,耳数之曰(5):“始吾与公言何如?今见小辱而欲死一吏乎?”余谢罪。

  (1)魏:指  战国时魏国,都大梁(今河南开封市)。(2)陈:县名。今河南  淮阳县。(3)监门:守门。(4)摄:《  史记》作“蹑之”。(5)数(shǔ):指责。(6)谢罪:认错。

  陈涉起蕲至陈,耳、余上谒涉(1)。涉及左右生平数闻耳、余贤,见,大喜。

  (1)上谒:通名进见。

  陈豪桀(杰)说涉曰:“将军被坚执锐,帅士卒以诛暴秦,复立楚社稷,功德宜为王。”陈涉问两人(1),两人对曰:“将军瞋目张胆,出万死不顾之计,为天下除残。今始至陈而王之,视(示)天下私。愿将军毋王,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国后(2),自为树党。如此,野无交兵,诛暴秦,据咸阳以令诸侯(3),则帝业成矣。今独王陈,恐天下解也(4)。”涉不听,遂立为王。

  (1)两人:指  张耳、陈余。(2)立六国后:言立已被秦灭掉的齐、楚、燕、赵、韩、魏六国之后裔为王。(3)  咸阳:秦朝京都。在今陕西  咸阳市东北。(4)解:思想离散之意。

  耳、余复说陈王曰:“大王兴梁、楚(1),务在入关(2),未及收河北也(3)。臣尝游赵,知其豪桀(杰),愿请奇兵略赵地。”于是陈王许之,以所善陈人武臣为将军,耳、余为左右校尉,与卒三千人,从白马渡河(4)。至诸县,说其豪桀(杰)曰:“秦为乱政虐刑,残灭天下,北为长城之役,南有五领(岭)之戍(5),外内骚动,百姓罢(疲)敝,头会箕敛以供军费(6),财匮力尽,重以苛法,使天下父子不相聊(7)。今陈王奋臂为天下倡始,莫不响应,家自为怒,各报其怨,县杀其令丞、郡杀其守尉。今以张大楚(8),王陈(9),使吴广、周文将卒百万西击秦。于此时而不成封侯之业者,非人豪也。夫因天下之力而攻无道之君(10),报父兄之怨而成割地之业(11),此一时也。”豪桀(杰)皆然其言。乃行收兵;得数万人,号武信君。下赵十余城,余皆城守莫肯下。乃引兵东北击范阳。范阳人蒯通说其令徐公降武信君(12),又说武信君以侯印封范阳令(13)。语在《通传》。赵地闻之,不战下者三十余城。

  (1)梁:即魏。指魏地。楚:指  战国时楚国之地。(2)关:指  函谷关。(3)河北:指黄河以北。(4)白马:津名。在今河南滑县东北。河:今黄河。(5)五岭:指绵延在今赣、湘、粤、桂等省边境的大庾岭、骑田岭、萌渚岭、都庞岭和越城岭。(6)头会箕敛:按人头收谷,用箕收取之,谓赋税苛重。(7)不相聊:不能相依为生。聊:依赖。(8)大楚:  陈胜起义所建的国号。(9)王陈:称王于陈。(10)无道之君:指  秦二世皇帝。(11)割地之业:指封  诸侯。(12)武信君:  武臣自号。(13)  范阳:县名。在今山东梁山县西北。

  至邯郸(1),耳、余闻周章军入关(2),至戏却(3);又闻诸将为陈王徇地,多以谗毁得罪诛。怨陈王不以为将军而以为校尉(4),乃说武臣曰:“陈王非必立六国后。今将军下赵数十城,独介居河北(5),不王无以填(镇)之。且陈王听谗,还所,恐不得脱于祸。愿将军毋失时。”武臣乃听,遂立为赵王。以余为大将军,耳为丞相。

  (1)  邯郸:县名。今河北  邯郸市。(2)周章:即上段中提到的周文。(3)戏:地名。在今陕西临潼东北。却:退兵。(4)  校尉:武官名。位次于将军。(5)介:单独之意。

  使人报陈王,陈王大怒,欲尽族武臣等家,而发兵击赵。相国房君谏曰(1):“秦未亡,今又诛武臣等家,此生一秦也。不如因而贺之,使急引兵西击秦。”陈王从其计,徙系武臣等家宫中,封耳子敖为成都君,使使者贺赵,趣(促)兵西入关(2)。耳、余说武臣曰:“王王赵非楚意,特以计贺王(3)。楚已灭秦,必加兵于赵。愿王毋西兵,北徇燕、代(4),南收河内,以自广。赵南据大河,北有燕、代,楚虽胜秦,必不敢制赵。”赵王以为然,因不西兵,而使韩广略燕,李良略常山(5),张黡略上党(6)。

  (1)  相国:起义军政权中的官名。(2)促兵:催促  武臣发兵。(3)计:言权宜之计。(4)燕、代:指  战国未年燕国、代国之地,在今河北北部、辽宁等地区。(5)常山:郡名。即恒山郡,治东垣(今河北石家庄市)。(6)上党:郡名。治长子(今山西长子市)。

  韩广至燕,燕人因立广为燕王。赵王乃与耳、余北略地燕界。赵王间出(1),为燕军所得。燕囚之,欲与分地(2)。使者往,燕辄杀之,以固求地。耳、余患之。有廝养卒谢其舍曰(3):“吾为二公说燕(4),与赵王载归。”舍中人皆笑曰:“使者往十辈皆死,若何以能得王?”乃走燕壁。燕将见之,问曰:“知臣何欲?”燕将曰:“若欲得王耳(5)。”曰:“君知张耳、陈余何如人也?”燕将曰:“贤人也。”曰:“其志何欲?”燕将曰:“欲得其王耳。”赵卒笑曰:“君未知两人所欲也。夫武臣、张耳、陈余,杖马箠下赵数十城(6),亦各欲南面而王。夫臣之与主,岂可同日道哉!顾其势初定(7),且以长少先立武臣(8),以持赵心。今赵地已服,两人亦欲分赵而王,时未可耳。今君囚赵王,念此两人名为求王,实欲燕杀之,此两人分赵而王。夫以一赵尚易燕(9),况以两贤王左提右挚(10),而责杀王,灭燕易矣。”燕以为然,乃归赵王。养卒为御而归。

  (1)间出:私出。(2)燕囚之,欲与分地:燕胁令赵割地予燕。(3)廝养卒:伙夫。谢其舍:辞告舍主人。(4)二公:指  张耳、陈余。(5)若:你。(6)箠(chuī):马鞭。(7)顾:思念,考虑。(8)长少:言年龄大小。(9)易:轻,轻视。(10)左提右挚:言互相扶持。

  李良已定常山,还报赵王,赵王复使良略太原(1)。至石邑(2),秦兵塞井陉(3),未能前。秦将诈称二世使使遗良书(4),不封(5),曰:“良尝事我,得显幸,诚能反赵为秦,赦良罪,贵良。”良得书,疑不信。之邯郸益请兵。未至,道逢赵王姊,从百余骑。良望见,以为王,伏谒道旁。王姊醉,不知其将,使骑谢良。良素贵,起,惭其从官。从官有一人曰:“天下叛秦,能者先立。且赵王素出将军下,今女儿乃不为将军下车(6),请追杀之。”良以得秦书,欲反赵,未决,因此怒,遣人追杀王姊,遂袭邯郸。邯郸不知,竟杀武臣。赵人多为耳、余耳目者,故得脱出。收兵得数万人。客有说耳、余曰:“两君羁旅(7),而欲附赵,难可独立;立赵后,辅以谊(义),可就功。”乃求得赵歇(8),立为赵王,居信都(9)。

  (1)太原:郡名:治  晋阳(在今山西太原市西南)。(2)石邑:县名。在今河北井陉县东南。(3)井陉:县名。在今河北井陉县西北。(4)二世:  秦二世皇帝。(5)不封:故意不封信口,以泄露内容,引起对方互相猜疑。(6)女儿:言妇女。(7)羁(jī)旅。寄居作客。(8)赵歇:  战国时赵国的后裔。(9)信都:县名。今河北邢台市。

  李良进兵击余,余败良,良走归章邯(1)。章邯引兵至邯郸,皆徒其民河内(2),夷其城郭(3)。耳与赵王歇走入巨鹿城(4),王离围之(5)。余北收常山兵,得数万人,军巨鹿北。章邯军巨鹿南棘原(6),筑甬道属河(7),恫王离。王离兵食多,急攻巨鹿。巨鹿城中食尽,耳数使人召余,余自度兵少,不能敌秦,不敢前。数月,耳大怒,怨余,使张黡、陈释往让余曰(8):“始吾与公为刎颈交,今王与耳旦暮死,而公拥兵数万,不肯相救,胡不赴秦俱死(9)?且什有一二相全。”余曰:“所以不俱死,欲为赵王、张君报秦。今俱死,如以肉喂虎,何益?”张黶、陈释曰:“事已急,要以俱死立信,安知后虑!”余曰:“吾顾以无益。”乃使五千人令张黶、陈释先尝秦军(10),至皆没。

  (1)  章邯:秦将。(2)河内:指今河南省黄河以北地区。(3)夷:剷平。(4)  巨鹿:县名。在今河北平乡县西南。(5)王离:秦将。  王翦之子。(6)棘原;邑名。在今河北平乡县西南。(7)甬道:两旁筑了墙的通道。河:指漳水。(8)让:责备。(9)胡:何。(10)尝:尝试。

  当是时,燕、齐、楚闻赵急,皆来救。张敖亦北收代,得万余人来,皆壁余旁。项羽兵数绝章邯甬道,王离军乏食。项羽悉引兵渡河破章邯军。诸侯军乃敢击秦军,遂虏王离。于是赵王歇、张耳得出巨鹿。与余相见,责让余,问张黶、陈释所在。余曰:“黶、释以必死责臣,臣使将五千人先尝秦军,皆没。”耳不信,以为杀之,数问余。余怒曰:“不意君之望臣深也(1)!岂以臣重去将哉(2)?”乃脱解印缓与耳,耳不敢受。余起如厕(3),客有说耳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今陈将军与君印缓,不受,反天不祥。急取之。”耳乃佩其印,收其麾下。余还。亦望耳不让,趋出。耳遂收其兵(4)。余独与麾下数百人之河上泽中渔猎。由此有隙。

  (1)望:怨望。(2)岂以臣:吴询以为,其下夺一“为”字。(3)如厕:上厕所。(4)兵:指军队。

  赵王歇复居信都。耳从项羽入关。项羽立诸侯,耳雅游,多为人所称(1)。项羽素亦闻耳贤,乃分赵立耳为常山王,治信都。信都更名襄国。

  (1)称:称誉,赞扬。

  余客多说项羽:“陈余、张耳一体有功于赵。”羽以余不从入关。闻其在南皮(1),即以南皮旁三县封之。而徒赵王歇王代(2)。

  (1)南皮:县名。在今河北南皮县北。(2)代:县名。在今河北蔚县东北。

  耳之国,余愈怒曰:“耳与余功等也,今耳王,余独侯。”及齐王田荣叛楚,余乃使夏说说田荣曰(1):“项羽为天下宰不平,尽王诸将善地,徙故王王恶地,今赵王乃居代!愿王假臣兵,请以南皮为扞蔽(2)。”田荣欲树党,乃遣兵从余。余悉三县兵,袭常山王耳。耳败走,曰:“汉王与我有故(3),而项王强,立我,我欲之楚。”甘公曰(4):“汉王之入关,五星聚东井(5)。东井者,秦分也(6)。先至必王。楚虽强。后必属汉。”耳走汉。汉亦还定三秦(7),方围章邯废丘。耳谒汉王,汉王厚遇之。

  (1)夏说说:前一“说”,读yuè。后一“说”,读shuì,以言论劝人。(2)扞蔽:犹言藩屏。(3)有故:有旧交情。(4)甘公:有说是天文学家  甘德。(5)东井:星名,即井宿。(6)秦分(fèn):秦的分野。(7)  三秦:指  项羽分封的秦将  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塞王、董翳为翟王等占据的关中地区。(8)废丘:县名。在今陕西兴平东南。

  余已败耳,皆收赵地,迎赵王于代,复为赵王。赵王德余(1),立以为代王。余为赵王弱,国初定,留傅赵王,而使夏说以相国守代。

  (1)德余:对陈余感恩戴德。

  汉二年,东击楚,使告赵,欲与俱。余曰:“汉杀张耳乃从。”于是汉求人类耳者(1),斩其头遗余(2),余乃遣兵助汉。汉败于彭城西(3),余亦闻耳诈死,即背汉。汉遣耳与韩信击破赵井陉(4),斩余泜水上(5),追杀赵王歇襄国。

  (1)类:貌似。(2)遗(wèi):送给,(3)彭城:县名。今江苏  徐州市。(4)井陉:井陉口。在今河北井陉县东。(5)泜(chè)水:即槐河。源于今河北赞皇县西南,东流入滏阳河。

  四年夏,立耳为赵王。五年秋,耳薨,谥曰景王。子敖嗣立为王,尚高祖长女鲁元公主(1),为王后。

  (1)尚:娶公主为妻,称“尚”。

  七年,高祖从平城过赵(1),赵王旦暮自上食(2),体甚卑,有子婿礼。高祖箕踞骂署(3),甚慢之。赵相贯高、赵午年六十余,故耳客也,怒曰:“吾玉屠王也(4)!”说敖曰:“天下豪桀(杰)并起,能者先立,今王事皇帝甚恭,皇帝遇王无礼,请为王杀之。”敖啮其指出血(5),曰:“君何言之误!且先王亡国,赖皇帝得复国,德流子孙,秋豪(毫)皆帝力也。愿君无复出口。”贯高等十余人相谓曰:“吾等非也。吾王长者,不背德。且吾等义不辱,今帝辱我王,故欲杀之,何乃汗王为(6)?事成归王,事败独身坐耳。”

  (1)平城:县名。在今山西大同市东北。(2)上食:献上饮食。(3)箕踞:古人坐于席上,坐则跪,行则膝前,以此为敬。若伸两足,则手据膝,故若箕状,此为傲慢不敬之态。(4)孱(chán)王:懦弱的君主。(5)敖啮其指出血:张敖以此表示至诚而誓不背汉。啮(niè):用牙啃或咬。(6)何乃汗王为:言何必给王造成不良影响。

  八年,上从东垣过(1)。贯高等乃壁人柏人(2),要(邀)之置厕(侧)。(3)上过欲宿,心动,问曰:“县名为何?”曰“柏人”。“柏入者,迫于人!”不宿去。

  (1)东垣:县名。在今河北石家庄市东北。(2)壁人:置入于壁中。  柏人:县名。在今河北内丘县东北。(3)要(邀)之置厕:在  驿站之侧拦截高祖。置:驿置,  驿站。厕:同“侧”。

  九年,贯高怨家知其谋,告之。于是上逮捕赵王诸反者。赵午等十余人皆争自到,贯高独怒骂曰:“谁令公等为之?今王实无谋,而并捕天;公等死,谁当白王不反者(1)?”乃槛车与王诣长安(2)。高对狱曰:“独吾属为之,王不知也。”吏榜笞数千,刺燕(3),身无完者(4),终不复言。吕后数言张王以鲁元故,不宜有此。上怒曰:“使张敖据天下,岂少乃女乎!”廷尉以贯高辞闻,上曰:“壮士!谁知者,以私问之(5)。”中大夫泄公曰:“臣素知之(6),此固赵国立名义不侵为然诺者也(7)。”上使泄公持节问之箯舆前(8)。卬(仰)视,泄公劳苦如平生欢(9)。与语,问张王果有谋不(否)。高曰:“人情岂不各爱其父母妻子哉?今吾三族皆以论死,岂以王易吾亲哉(10)!顾为王实不反,独吾等为之。”具道本根所以(11),王不知状。于是泄公具以报上,上乃赦赵王。

  (1)白:说明。(2)槛车:囚禁犯人(或装载猛兽)的有栅栏的车。(3)刺(ruò):以铁刺之,又烧灼之。(4)身无完者:体无完肤。(5)以私问:以私情相问。(6)素知之:平素了解此人。(7)立名义不侵为然诺者:言贯高重信义。(8)箯(biāo)舆:竹编的舆床。(9)劳苦:慰劳。(10)易:代。(11)具道:具体说明。本根所以:根由原因。

  上贤高能自立然诺,使泄公赦之,告曰:“张王已出,上多足下(1),故赦足下。”高曰:“所以不死,白张王不反耳。今王已出,吾责塞矣(2)。且人臣有篡弑之名,岂有面目复事上哉!”乃仰绝亢(吭)而死(3)。

  (1)多:犹重。(2)责塞:尽责之意。(3)吭:喉咙。

  敖已出,尚鲁元公主如故,封为宣平侯。于是上贤张王诸客,皆以为诸侯相、郡守。语在《田叔传》。及孝惠、高后、文、景时,张王客子孙皆为二千石。

  初,孝惠时,齐悼惠王献城阳郡(1),尊鲁元公主为太后(2)。高后元年,鲁元太后薨。后六年,宣平侯复薨。吕太后立敖子偃为鲁王,以母为太后故也(3)。又怜其年少孤弱,乃封敖前妇子二人:寿为乐昌侯,侈为信都侯。高后崩,大臣诛诸吕,废鲁王及二侯,孝文即位,复封故鲁王偃为南宫侯。薨,子生嗣。武帝时,生有罪免,国除。元光中,复封偃孙广国为睢陵侯。薨,子昌嗣。太初中,昌坐不敬免,国除。孝平元始二年,继绝世,封敖玄孙庆忌为宣平侯,食千户。

  (1)城阳郡:郡治城阳(在今山东鄄城东南)。(2)尊鲁元公主为太后:鲁元公主与齐悼惠王是姊弟关系,悼惠何能尊鲁元为后呢?惠帝之张后乃张敖女,而鲁元是张敖妻,由外戚关系言,鲁元成了惠帝之妻母。悼惠为结欢于  吕后,乃依惠帝与鲁元之关系,而尊称之为母。(3)此几句言张偃以母鲁元为齐王太后之故,得以立为鲁王。(若按张敖宣平侯之爵,张偃只能为侯。)

  赞曰:张耳、陈余,世所称贤,其宾客廝役皆天下俊桀(杰),所居国无不取卿相者。然耳、余始居约时(1),相然信死(2),岂顾问哉!及据国争权,卒相灭亡,何乡(向)者慕用之诚(3),后相背之戾也(4)!势利之交,古人羞之,盖谓是矣。

  (1)居约时:贫践俭约之时。(2)然信:犹“然诺”。(3)向者:往昔。(4)戾: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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