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汉列传
【原文】
吴汉字子颜,南阳宛①人也。家贫,给事县为亭长②。王莽末,以宾客犯法,乃亡命至渔阳③。资用乏,以贩马自业,往来燕、蓟间,所至皆交结豪杰。更始立,使使者韩鸿徇河北④。或谓鸿曰:“吴子颜,奇士也,可与计事⑤。”鸿召见汉,甚悦之,遂承制拜为安乐⑥令。
【注释】
①宛:宛县,在今河南南阳。
②给事:供事,言当差,使唤。亭长:秦、汉时,十里设一亭,设亭长,主管地方治安警卫,缉捕盗贼,调处民间争讼,止宿来往官吏等。
③亡命:命,名也;谓脱其名籍而逃亡。渔阳:郡名,辖境在北京东部,天津宝坻,河北廊坊地区与承德地区西部,治所渔阳(今北京密云西南)。注:本篇凡与《光武帝纪》有关地名重复的地方,大抵从略。
④韩鸿徇河北:《续汉书》曰:“(贿县)[南阳]人韩鸿为谒者,使持节降河北,拜除二千石。”
⑤计事:商议大事。
⑥承制:奉旨。安乐:县名,属渔阳郡,在今北京顺义西北郊。
【译文】
吴汉字子颜,南阳郡宛县人。家庭贫困,在县里供事,被任命为亭长。王莽末年,因为门客触犯法律,便脱离户籍逃亡到渔阳郡。钱财费用等都用光,便以贩马作为自己谋生之业,往来于燕地和蓟城之间,所到之处便交结当地的豪杰。更始帝即位后,派遣使者韩鸿巡视河北地界。有人对韩鸿说:“吴子颜,是位奇异之人,可和他商议大事。”韩鸿便召见了吴汉,对他非常满意,于是就奉旨任命他为安乐县县令。
【原文】
会王郎起,北州扰惑①。汉素闻光武长者,独欲归心。乃说太守彭宠曰:“渔阳、上谷突骑,天下所闻也。君何不合二郡精锐,附刘公击邯郸,此一时②之功也。”宠以为然,而官属皆欲附王郎,宠不能夺。汉乃辞出,止外亭,念所以谲众,未知所出③。望见道中有一人似儒生者,汉使人召之,为具食④,问以所闻。生因言刘公所过,为郡县所归;邯郸举尊号者,实非刘氏。汉大喜,即诈为光武书,移檄渔阳,使生赍⑤以诣宠,令具以所闻说之,汉复随后入。宠甚然之。于是遣汉将兵与上谷诸将并军而南,所至击斩王郎将帅⑥。及⑦光武于广阿,拜汉为偏将军。既拔邯郸⑧,赐号建策侯。
汉为人质厚少文,造次不能以辞自达⑨。邓禹及诸将多知之,数相荐举,及得召见,遂见亲信,常居门下⑩。
【注释】
①扰惑:骚乱,烦乱。
②一时:一世;难得的时机。
③谲(jué):诈也。未知所出:未知欲出何计以诈之(省略句)。
④具食:《续汉书》曰:“时道路多饥人,来求食者似(诸)[儒]生,汉召(之),故先为具食。”
⑤移檄(xí):古代官方文书移和檄的并称,多用于征召、晓谕和声讨。赍(jī):携带,持。
⑥“所至”句:《续汉书》曰:“攻蓟,诛王郎大将赵闳等。”
⑦及:赶上。
⑧拔邯郸:《续汉书》曰:“时上使汉等将突骑,扬兵戏马,立骑驰环邯郸城,乃围之。”
⑨造次:仓促,匆忙。以辞自达:表达内心想法。
⑩常居门下:与后文“汉性强力,每从征伐,帝未安,恒侧足而立”相照应。
【译文】
正好这时王郎起事,北方各州一片骚动烦乱。吴汉一向听说光武帝是位德高望重的人,便独自想诚心归附于他。于是就劝说太守彭宠:“渔阳、上谷两郡的突击骑兵,在天下都是闻名的。您为什么不将这两郡的精锐骑兵会合起来,归附刘公(光武帝)攻打邯郸郡,这可是建立功业的难得的时机。”彭宠认为他的看法很对,但他的下属都想依附王郎,彭宠不能定夺。吴汉于是告辞出去,到了外面的亭子边停了下来,考虑着如何使计改变众人的想法,不过还没有想出较好的计策来。正好看见远处道路中有一个儒生模样的人,吴汉就派人将他召唤了过来,为他准备好了饭食,询问他一路上所听到的情形。这名儒生于是说及刘公经过的地方,那里的郡县都归附于他;而邯郸郡的那个打着皇帝尊号的人,其实并不姓刘。吴汉非常高兴,当即伪造了光武帝的文书,发布文告晓谕渔阳郡,并派这名儒生携带着文书去见彭宠,让他将所听到的经过都向太守详细地汇报,吴汉又尾随其后进了郡衙。彭宠极为赞同。于是派遣吴汉带兵和上谷郡的众将一同挥师南下,到了蓟城攻打并斩杀了王郎的将帅。在广阿县追赶上了光武帝,光武帝任命吴汉为偏将军。攻克了邯郸郡后,又赐予吴汉建策侯封号。
吴汉性情朴实仁厚,说话少有文采,匆忙之际便不能用言辞表达自己的意图。邓禹和众将很多人都了解他,多次向光武帝举荐他,等到后来有机会被召见时,就获得了光武帝的亲近和信任,并常常住在光武的门庭之下。
【原文】
光武将发幽州兵,夜召邓禹,问可使行者。禹曰:“间数与吴汉言,其人勇鸷①有智谋,诸将鲜能及者。”即拜汉大将军,持节北发十郡突骑。更始幽州牧苗曾闻之,阴勒兵,敕诸郡不肯应调。汉乃将二十骑先驰至无终②。曾以汉无备,出迎于路,汉即捴③兵骑,收曾斩之,而夺其军。北州震骇,城邑莫不望风弭从。遂④悉发其兵,引而南,与光武会清阳。诸将望见汉还,士马甚盛,皆曰:“是宁肯分兵与人邪?”及汉至莫府,上兵簿,诸将人人多请之。光武曰:“属⑤者恐不与人,今所请又何多也?”诸将皆惭。
初,更始遣尚书令谢躬率六将军攻王郎,不能下。会光武至,共定邯郸,而躬裨将虏掠不相承禀,光武深忌之。虽俱在邯郸,遂分城而处,然每有以慰安之。躬勤于职事,光武常称曰“谢尚书真吏也”,故不自疑⑥。躬既而率其兵数万,还屯于邺。时光武南击青犊,谓躬曰:“我追贼于射犬,必破之。尤来在山阳者,势必当惊走。若以君威力,击此散虏,必成禽⑦也。”
躬曰:“善。”及青犊破,而尤来果北走隆虑山,躬乃留大将军刘庆、魏郡太守陈康守邺,自率诸将军击之。穷寇死战,其锋不可当⑧,躬遂大败,死者数千人。光武因躬在外,乃使汉与岑彭袭其城。汉先令辩士说陈康曰:“盖闻上智不处危以侥幸,中智能因危以为功,下愚安于危以自亡。危亡之至,在人所由⑨,不可不察。今京师败乱,四方云扰,公所闻也。萧王兵强士附,河北归命,公所见也。谢躬内背萧王,外失众心,公所知也。公今据孤危之城,待灭亡之祸,义无所立,节无所成。不若开门内⑩军,转祸为福,免下愚之败,收中智之功,此计之至者也。”康然之。于是康收刘庆及躬妻子,开门内汉等。及躬从隆虑归邺,不知康已反之,乃与数百骑轻入城。汉伏兵收之,手击杀躬,其众悉降。躬字子张,南阳人。初,其妻知光武不平之,常戒躬曰:“君与刘公积不相能,而信其虚谈,不为之备,终受制矣。”躬不纳,故及于难。
光武北击群贼,汉常将突骑五千为军锋,数先登陷陈。及河北平,汉与诸将奉图书,上尊号。光武即位,拜为大司马,更封舞阳侯。
【注释】
①鸷:《广雅》曰:“鸷,执也。”凡鸟之勇锐,兽之猛悍者,皆名鸷也。
②无终:本山戎国也。原为山名,又为国号。汉代为县名,属右北平,在今天津蓟县。
③捴(huī):指挥。
④遂:顺利地。
⑤属:犹近也,指愿意跟随。
⑥不自疑:言谢躬不疑光武。
⑦禽:通“擒”。
⑧穷寇:陷于绝境的敌人。死战:拼死作战。锋不可当:来势锐猛,无法阻挡。锋:锋利。当:抵挡。
⑨所由:所从,所选择之道。
⑩内:通“纳”,接纳。
积不相能:向来不和睦。积:积久而成。能:亲善。
击群贼:《续汉书》曰:“从击铜马、重连、高胡,皆破之。”
登陷陈:冲锋陷阵。登:踩踏。陈:通“阵”。
光武即位:事见本书《光武帝纪》。
【译文】
光武帝准备征发幽州的兵力,夜里召见邓禹,询问可以出行的人选。邓禹说:“近来多次与吴汉交谈,这个人勇猛强悍并有智谋,众将里很少有能比得上他的。”光武帝立即任命吴汉为大将军,手持他的符节北上征发十郡的突击骑兵。更始帝幽州牧苗曾听到这个消息后,暗地里整顿军队,告诫各郡不可发兵。而吴汉却率领二十名骑兵先赶到无终县。苗曾以为吴汉没有防备,便出城到路上去迎击,吴汉当即指挥随从的骑兵,捉拿并斩杀了苗曾,夺取了他的军队。北方各州郡极为震惊,所属城邑看到吴汉的气势很盛没有不顺从的。于是吴汉很顺利地征发了幽州各郡所有的兵力,率军南下,和光武帝在清阳县会合。众将看到吴汉回来,所带回的士卒极多、战马极为强壮,都说:“这能否分些兵力给人呢?”等吴汉来到军中大帐,呈上兵簿,众将人人都想多要。光武帝说:“属于自己的兵马恐怕就不想交给别人,现在所要求的为什么又这么多呢?”众将都感到惭愧。
当初,更始帝派遣尚书令谢躬率领六位将军攻打王郎,不能获胜。正好光武帝来到,便一起平定了邯郸郡,而谢躬的副将抢劫掠夺却不前来禀告,光武帝对这种做法深为憎恶。虽然都在邯郸城,却分城驻守,不过还是每每过去安抚他们。谢躬勤勉于自己的职责,光武帝常常称赞说“谢尚书是真正尽职的官吏啊”,所以谢躬内心对光武帝不存有什么怀疑。谢躬不久率领他所属的数万兵力,返回到邺城驻扎。这时光武帝南下攻打青犊贼军,对谢躬说:“我到射犬聚去追击贼人,一定会将他们击破的。在山阳郡的尤来贼人,势必会惊怕逃跑。如果凭借您的威力,攻打这股游散的敌虏,他们一定会被擒获。”
谢躬说:“好啊。”等到青犊贼军被击破,而尤来贼人果然向北逃跑到隆虑山,谢躬于是留下大将军刘庆、魏郡太守陈康守住邺城,亲自率领众位将军追击这股逃敌。陷入绝境的逃敌拼死作战,势头锐猛无法阻挡,谢躬于是被打得大败,被敌人杀死的士卒有数千人。光武帝趁谢躬带兵在外,便派遣吴汉和岑彭袭击了邺城。吴汉先让善辩之士去劝说陈康:“听说智慧超群的人不处在危险的境地来希求意外的成功,中等智慧的人趁着危机时刻建立自己的功业,下等愚昧的人对危险无动于衷只能自取灭亡。危急灭亡到来的时候,就看人采取什么样的做法了,不能不明察啊。现如今京师长安出现混乱局面,四面八方也像乌云一般纷乱,这是您所知道的。萧王(光武帝)兵力强大士人归附,河北各州郡都愿意听命于他,这是您所见到的。谢躬对内背弃萧王,在外失去民心,这也是您所知道的。您现在守着孤立而危急的城邑,等待着覆灭和消亡的灾祸,在道义上无所凭借,在节义上也不会成就美德。不如打开城门接纳大军,将灾祸转为幸福,避免下等愚蠢之人的毁灭,而获得中等智慧之人所能够建立的功业,这是最为完善的计策了。”陈康认同了这一番言辞。于是陈康拘捕了刘庆和谢躬的妻小,打开城门接纳吴汉等人。等到谢躬从隆虑山回到邺城,并不知道陈康已经反叛于他,竟带着数百名骑从轻率地进入城内。吴汉埋伏兵卒将谢躬拘捕起来,并亲手将谢躬击杀,谢躬的随从全部投降。谢躬字子张,南阳郡人。当初,他的妻子知道光武帝内心对他愤愤不平,经常告诫谢躬说:“您与刘公向来就不和睦,竟听信他的虚伪之辞,对他不做防备,最终会受他辖制的。”谢躬没有听进去,所以遭到了祸患。
光武帝北上攻打各处贼军,吴汉常常率领突击骑兵五千人作为军前冲锋挫敌的先锋,多次率先冲锋陷阵。等到河北平定后,吴汉和众将奉呈受命征验的图谶和纬书,为光武帝敬上皇帝尊号。光武帝即位后,任命吴汉为大司马,并改封为舞阳侯。
【原文】
建武二年春,汉率大司空王梁,建义大将军朱祐,大将军杜茂,执金吾贾复,扬化将军坚镡,偏将军王霸,骑都尉刘隆、马武、阴识,共击檀乡贼于邺东漳水①上,大破之,降者十余万人。帝使使者玺书定封汉为广平侯,食广平、斥漳、曲周、广年,凡四县②。复率诸将击邺西山贼黎伯卿等,及河内修武,悉破诸屯聚。车驾亲幸抚劳。复遣汉进兵南阳,击宛、涅阳、郦、穰、新野诸城③,皆下之。引兵南,与秦丰战黄邮水④上,破之。又与偏将军冯异击昌城五楼贼张文等,又攻铜马、五幡于新安,皆破之。
明年春,率建威大将军耿弇、虎牙大将军盖延,击青犊于轵西,大破降之。又率骠骑大将军杜茂、强弩将军陈俊等,围苏茂于广乐。刘永将周建别招聚收集⑤得十余万人,救广乐。汉将轻骑⑥迎与之战,不利,堕马伤膝,还营,建等遂连兵⑦入城。诸将谓汉曰:“大敌在前⑧而公伤卧,众心惧矣。”汉乃勃然⑨裹创而起,椎⑩牛飨士,令军中曰:“贼众虽多,皆劫掠群盗,‘胜不相让,败不相救’,非有仗节死义者也。今日封侯之秋,诸君勉之!”于是军士激怒,人倍其气。旦日,建、茂出兵围汉。汉选四部精兵黄头吴河等,及乌桓突骑三千余人,齐鼓而进。建军大溃,反还奔城。汉长驱追击,争门并入,大破之,茂、建突走。汉留杜茂、陈俊等守广乐,自将兵助盖延围刘永于睢阳。永既死,二城皆降。
【注释】
①漳水:《水经》曰:“漳水源出上党长子县西,发鸠山,东北至昌亭,与虖沱河合。”在今河北冀州武强县。
②定封:确定封地、爵位。四县:皆属广平郡,辖境在今河北邯郸、邢台等地区,治所广平县(今河北曲周北、鸡泽东南)。
③涅阳:在今河南镇平南。郦:在今河南南阳西北。穰:在今河南邓县。新野:在今河南新野。
④黄邮水:南阳新野县有黄邮水、黄邮聚也。
⑤别招聚:在他处招集。收集:谓汇拢于一处。
⑥轻骑:轻捷骑兵。
⑦连兵:集结军队。
⑧大敌在前:大敌威胁,言局势严重。大敌:强大之敌。
⑨乃:这时。勃然:突然,猛然。
⑩椎(chuí):用椎击打。
“胜不相让”两句:“语出《左传》,郑(大夫)公子突之词也。”
仗节:坚守节操。死义:为义而死。
秋:谓时候。
激怒:受激而发怒。
黄头:“《前书》邓通为黄头郎。”《音义》曰:“土胜水,故刺船郎着黄帽,号黄头也。”
齐鼓而进:《续汉书》曰:“汉躬被甲拔戟,令诸部将曰:‘闻赖鼓声,皆大呼俱(大)进,后至者斩。’遂鼓而进之。”
长驱:不停顿向目标快速推进。
【译文】
建武二年(26年)春季,吴汉率领大司空王梁,建义大将军朱祐,大将军杜茂,执金吾贾复,扬化将军坚镡,偏将军王霸,骑都尉刘隆、马武、阴识,在邺城东面的漳水边上共同迎击檀乡的贼军,将其击溃,投降的贼军有十余万人。皇帝派遣使者带着诏书确定吴汉的爵位和封地,封吴汉为广平侯,食邑为广平郡的广平县、斥漳县、曲周县、广年县,一共四县。吴汉又率领众将打击邺县西边的山贼黎伯卿等人,追击到河内郡所属的修武县,悉数击溃各处屯聚的贼军。皇帝乘坐车驾亲自临幸前线抚慰犒赏。又派遣吴汉向南阳郡进军,攻打宛县、涅阳县、郦县、穰县、新野县等城池,都一一将它们攻下。吴汉率领军队继续南下,在黄邮水边与秦丰交战,将其击破。吴汉又率领偏将军冯异攻打昌城的五楼贼张文等人,又在新安县攻打铜马、五幡贼军,都将他们击破了。
第二年春季,吴汉率领建威大将军耿弇、虎牙大将军盖延,在轵县西边攻打青犊贼军,击溃并降伏了他们。又率领骠骑大将军杜茂、强弩将军陈俊等人,到广乐县围攻苏茂。刘永的部将周建将其他地方招集到的兵力汇拢在一起得到十余万人,前往广乐县救援。吴汉率领轻捷骑兵迎面而来和周建交战,战事不利,落下战马来摔伤了膝盖,回到军营中,周建等人于是集结军队进入广乐城。众将对吴汉说:“强大的敌人就迫在眼前,而您现在却受伤躺卧在床,众人的内心都非常恐惧啊。”吴汉这时猛然裹扎创伤,站起身来,拿起木椎,将牛击杀,犒劳将士,向军队发布命令道:“贼军虽然人多,都是些专干抢劫掠夺的盗贼,‘打了胜仗互不相让,吃了败仗互不相救’,没有坚守节操、为义而死的。现在正是建功封侯的大好时机,诸位勉力而行吧!”这时军士们受激而起、群情激昂,士气倍增。第二天早上,周建、苏茂出兵围攻吴汉。吴汉挑选黄头吴河等四部精兵,和乌桓突击骑兵三千余人,听到隆隆战鼓便一齐向敌阵冲杀过去。周建军队顿时溃不成军,都转身向城中逃奔。吴汉刻不容缓、快速追击,和敌人抢夺城门,一齐进城,将敌人击溃,苏茂、周建突围逃走。吴汉留下杜茂、陈俊等人驻守广乐城,亲自率军前去睢阳县帮助盖延围攻刘永。刘永死后,这两座城池都投降了。
【原文】
明年,又率陈俊及前将军王梁,击破五校贼于临平,追至东郡箕山,大破之。北击清河长直①及平原五里贼,皆平之。时鬲县五姓②共逐守长,据城而反。诸将争欲攻之,汉不听,曰:“使鬲反者,皆守长罪也。敢轻冒进兵者斩。”乃移檄告郡,使收守长,而使人谢城中。五姓大喜,即相率③归降。诸将乃服,曰:“不战而下④城,非众所及也。”
冬,汉率建威大将军耿弇、汉(中)[忠]将军王常等,击富平、获索二贼于平原。明年春,贼率五万余人夜攻汉营,军中惊乱,汉坚卧⑤不动,有顷乃定。即夜发精兵出营突击⑥,大破其众。因追讨余党,遂至无盐⑦,进击勃海⑧,皆平之。又从征董宪,围朐城。明年春,拔朐,斩宪。事(以)[已]见刘永传。东方悉定,振旅⑨还京师。
【注释】
①长直:“《东观记》及《续汉书》‘长直’并作‘长垣’。案:长垣,县名,在河南,不得言北击,而《范书》作长直,当是贼号,或因地以为名。”
②鬲(ɡé)县:属平原郡,在今山东德州东南。五姓:盖当地强宗豪右也。
③相率:相继,一个接一个。
④下:降服。
⑤坚卧:按兵不动(使军队暂不行动,等待时机)。
⑥突击:集中火力对敌发动突然而猛烈的攻击。
⑦无盐:县名,属东平国,在今山东东平东20里。
⑧勃海:郡名,治浮阳(在今河北沧州市东南)。
⑨振旅:整队班师(整顿部队、胜利归来)。
【译文】
第二年(28年),吴汉又率领陈俊以及前将军王梁,在临平县将五校贼人击败,追击到东郡的箕山,将这支贼军击溃。并北上攻打清河郡的长直贼军和平原郡的五里贼军,一一将其平定了。这时鬲县的五姓豪族一起驱逐县里的守、长,占据了城池后带兵谋反。众将争相准备攻打他们,吴汉没有接受这种说法,说:“让鬲县这五姓豪族造反,都是县里的守、长们的罪过。胆敢轻率带兵前住的人处以斩刑。”于是向平原郡发布文告,派人前去逮捕县里的守、长,又派人前往鬲城谢罪。五姓豪族非常高兴,随即相继归降了朝廷。众将这才心服,都说:“没有作战却降伏全城,这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这年冬季,吴汉率领建威大将军耿弇、汉(中)[忠]将军王常等人,在平原郡攻打富平、获索两处贼军。第二年(29年)春季,贼人率领五万余人趁着黑夜攻打吴汉的军营,军中一片惊慌混乱,而吴汉却按兵不动,等侍战机,过了一会儿便平静下来了。就在当夜吴汉调拨精兵,突然出营猛攻,将贼敌击溃。并趁势追讨剩余的党羽,顺利到达无盐县,并继续进军攻打勃海郡,一一将所到之处平定了。吴汉又随从皇帝征讨董宪,围攻朐城。第二年(30年)春季,攻克了朐县,将董宪斩杀。具体的事件(以)[已]见于《刘永传》。东方悉数平定后,吴汉稍作整顿便率领出征胜利之师,回到京城。
【原文】
会隗嚣畔,夏,复遣汉西屯长安。八年,从车驾上陇,遂围隗嚣于西城。帝敕汉曰:“诸郡甲卒但坐费粮食,若有逃亡,则沮败①众心,宜悉罢之。”汉等贪并力攻嚣,遂不能②遣,粮食日少,吏士疲役③,逃亡者多,及公孙述救至,汉遂退败。
十一年春,率征南大将军岑彭等伐公孙述。及彭破荆门,长驱入江关④,汉留夷陵,装露桡船⑤,将南阳兵及弛刑募士三万人泝⑥江而上。会岑彭为刺客所杀,汉并将其军。十二年春,与公孙述将魏党、公孙永战于鱼涪津⑦,大破之,遂围武阳。述遣子塥史兴将五千人救之。汉迎击兴,尽殄⑧其众,因入犍为⑨界。诸县皆城守。汉乃进军攻广都,拔之。遣轻骑烧成都市桥⑩,武阳以东诸小城皆降。
【注释】
①沮败:败坏,挫败。
②遂不能:终究不愿意。
③疲役:疲于所役。
④江关:今四川奉节县东。
⑤装露桡船:装配露出短桨之船。桡(ráo):短械(楫)也。
⑥弛刑:注释见《光武帝纪》。泝(sù):同“溯”。
⑦鱼涪津:《续汉书》曰:“犍为郡南安县有渔涪津,在县北,临大江。”《南中志》曰:“渔涪津广数百步。”在今四川乐山北。
⑧殄(tiǎn):灭绝。
⑨犍为:郡名,辖今四川简阳和新津以南,大足、合江、贵州绥阳以西,岷江下游、大渡河下游和金沙江下游以东、云南会泽、贵州水城以北地区,治所焚道(今四川宜宾西南郊)。
⑩成都市桥:桥名。《公孙述传》:“市桥即七星之一桥也。李膺《益州记》曰:‘冲星桥,旧市桥(汉旧州市)也,在今成都县西南四里。’”市桥:即永平桥,在今成都秦城西北。
【译文】
正值隗嚣反叛朝廷,这年夏季,皇帝又派遣吴汉率军西进驻扎在长安。建武八年(32年),吴汉随从皇帝的车驾登上陇山,便在西城围攻隗嚣。皇帝告诫吴汉说:“各郡的披甲士卒有很多留下来只是耗费粮食,一旦出现逃亡现象,就会败坏军中士气,应该将他们尽数裁撤掉。”吴汉等人贪图合力围攻隗嚣,终究不愿遣送这些耗粮甲士;而粮食一天天地减少,军吏和士卒都疲于所役,逃亡的人很多;等到公孙述援救隗嚣的援军一到,吴汉便兵败溃退了。
建武十一年(35年)春季,吴汉率领征南大将军岑彭等人征讨公孙述。在岑彭攻破荆门,快速向前驱驰进入江关之后,吴汉留在夷陵县,装配一种露出短桨的战船,然后率领南阳士兵和招募而来的遇赦去链镣去囚服的刑徒一共三万人沿江而上。不巧此时岑彭被刺客行刺而遇害,吴汉合并并统率了他的军队。建武十二年(36年)春季,吴汉在鱼涪津和公孙述的部将魏党、公孙永激战,将他们击溃,于是围攻武阳县。公孙述派遣女婿史兴率领五千人前往营救。吴汉又迎面攻打史兴,尽数歼灭了这支援军,并趁势进入犍为郡地界。犍为所属各县都坚守城池。吴汉于是进军攻打广都县,将其攻克。并派遣轻捷骑兵烧毁了成都市桥,武阳县以东各个小城便尽数投降。
【原文】
帝戒汉曰:“成都十余万众,不可轻也。但坚据广都,待其来攻,勿与争锋①。若不敢来,公转营迫之,须②其力疲,乃可击也。”汉乘利,遂自将步骑二万余人进逼成都,去城十余里,阻江北③为营,作浮桥,使副将武威将军刘尚将万余人屯于江南,相去二十余里。帝闻大惊,让汉曰:“比敕公千条万端④,何意临事勃乱!既轻敌深入,又与尚别营,事有缓急,不复相及。贼若出兵缀⑤公,以大众攻尚,尚破,公即败矣。幸无它者,急引兵还广都。”诏书未到,述果使其将谢丰、袁吉将众十许万,分为二十余营,并出攻汉。使别将将万余人劫刘尚,令不得相救。汉与大战一日,兵败,走入壁,丰因围之。汉乃召诸将厉⑥之曰:“吾共诸君踰越险阻,转战千里⑦,所在斩获,遂深入敌地,至其城下。而今与刘尚二处受围,势既不接⑧,其祸难量。欲潜师就尚于江南,并兵御之。若能同心一力,人自为战,大功可立;如其不然,败必无余。成败之机,在此一举。”诸将皆曰“诺”。于是飨士秣马⑨,闭营三日不出,乃多树幡旗,使烟火不绝,夜衔枚引兵与刘尚合军。丰等不觉,明日,乃分兵拒江北,自将攻江南。汉悉兵迎战,自旦至晡⑩,遂大破之,斩谢丰、袁吉,获甲首五千余级。于是引还广都,留刘尚拒述,具以状上,而深自谴责。帝报曰:“公还广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击公也。若先攻尚,公从广都五十里悉步骑赴之,适当值其危困,破之必矣。”自是汉与述战于广都、成都之间,八战八克,遂军于其郭中。述自将数万人出城大战,汉使护军高午、唐邯将数万锐卒击之。述兵败走,高午奔陈刺述,杀之。事已见述传。旦日城降,斩述首传送洛阳。明年正月,汉振旅浮江而下。至宛,诏令过家上冢,赐谷二万斛。
【注释】
①争锋:争胜,交兵作战。
②须:等待。
③阻江北:依长江北岸为险阻。下文“江南”指长江南岸。
④千条万端:犹言千言万语。
⑤缀:牵制。
⑥厉:同“励”。
⑦转战千里:谓长途辗转作战。
⑧势既不接:兵力已经不能合。
⑨秣(mò)马:喂饱战马。
⑩晡(bū):申时(下午三时至五时),傍晚。
略:过,越过。
郭:内城叫城,外城叫郭。《说文》:“郭,外城也。”
过:前往拜访,扫祭。
【译文】
此时皇帝告诫吴汉说:“成都的敌军有十余万人,不能轻敌啊。只可坚持据守广都县,等待敌人前来攻城,千万不要前去与他们交兵作战。如果敌人不敢前来,您转移军营靠近他们,并等到他们力量疲惫的时候,才可以发起攻击。”而吴汉凭借着胜利的形势,竟亲自率领步卒和骑兵二万余人向前推进并迫近成都,直到距离该城十余里的地方,凭借长江北岸的险阻扎下营寨,架起浮桥,并派遣副将武威将军刘尚率领一万余人屯驻在长江南岸,两地相距二十余里。皇帝听到这样的安排后非常吃惊,责备吴汉说:“近来告诫您千言万语,哪里想到遇事时竟这样违背事理、举止错乱呢!既轻敌深入,又和刘尚分开安营,一旦出现了紧急情况,就不能相互顾及了。贼军如果出兵将您牵制住,派遣大部队攻打刘尚,而刘尚一旦被击破,您也就随之失败了。希望不会有其他的祸患,赶紧带兵回到广都城吧。”诏书还没有送到,公孙述果然派遣他的部将谢丰、袁吉率领十来万大军,分为二十多营,一齐出动向吴汉发起攻击。并派遣另外的将领率领一万余人挟制住刘尚,让他不能前来援救吴汉。吴汉和敌人大战一整天,战败,回撤进了军中的壁垒,谢丰趁势将他团团围困起来。吴汉于是召集众将,激励他们说:“我和诸位一起逾越险阻,千里辗转作战,所到之处都有所斩获,因此能够深入敌地,并到达敌人的城池之下。而今我们和刘尚两处都受到围困,两边的兵力已经不能会合,这其中的祸患是难以预料的。现在准备秘密出兵大江南岸,靠近刘尚,和他兵合一处,共同御敌。如果大家能够同心协力,人人各自作战,伟大的功绩就可以树立;如果不能这样,肯定是彻底的惨败。是成是败,就在这一次举动了。”众将齐声回答说“好”。吴汉于是让将士吃饱、将战马喂好,紧闭营寨三天不出,却树起了很多旗帜,让烟火熊熊不断,趁着黑夜让全军含枚缄口,率领军队和刘尚的部队会合到一起。谢丰等人并没有觉察,第二天,就一面分兵防御江北,一面亲自率军攻打长江南岸。吴汉率领全部兵力迎上敌人展开激战,从早上直杀到傍晚,终于将来敌击溃,并斩杀了谢丰、袁吉,斩获敌人小头目的首级五千余颗。于是率军回到广都城,留下刘尚抗拒公孙述。吴汉详细地将经过写成呈状递交上去,并深深地做了自我谴责。皇帝批复说:“您回到广都城,确实很合乎情理,公孙述一定不敢越过刘尚向您发起攻击了。如果他先攻击刘尚,您从广都城距刘尚只有50里的地方悉数率领步兵和骑兵赶去援救,假如正值他危困的时候,击破他是确定无疑的。”从这以后吴汉和公孙述在广都和成都之间交战,八次作战八次克敌,于是将军队驻扎到成都的外城之中。公孙述亲自率领数万人出城和吴汉大战,吴汉派护军高午、唐邯率领数万精锐士卒进行抗击。公孙述军队落败逃走,高午冲进敌阵击剌公孙述,将他杀死。具体事状已见于《公孙述传》。第二天成都城投降,吴汉斩下公孙述的首级传递解送到京师洛阳。第二年(27年)正月,吴汉整顿部队乘船沿江漂浮而下。到达宛县时,皇帝下诏让他扫祭家中墓地,并赐给他粮食二万斛。
【原文】
十五年,复率扬武将军马成、捕虏将军马武北击匈奴,徙雁门、代郡、上谷吏人六万余口,置居庸、常[山]关以东。
十八年,蜀郡守将史歆反于成都,自称大司马,攻太守张穆,穆踰①城走广都,歆遂移檄郡县,而宕渠杨伟、朐腮②徐容等,起兵各数千人以应之。帝以歆昔为岑彭护军,晓习③兵事,故遣汉率刘尚及太中大夫臧宫将万余人讨之。汉入武都,乃发广汉、巴、蜀三郡兵围成都,百余日城破,诛歆等。汉乃乘桴④沿江下巴郡,杨伟、徐容等惶恐解散,汉诛其渠帅二百余人,徙其党与数百家于南郡、长沙而还。
【注释】
①踰:同“逾”。
②宕渠、朐(qú)腮:“二县名,皆属巴郡。朐音劬,腮音忍。宕渠山名,因以名县,故城在今渠州流江县东北,俗名车骑城是也。《十三州志》朐音春,腮音闰。其地下湿,多朐腮虫,因以名县。故城在今夔州云安县西万户故城是也。”宕渠:在今重庆渠县。朐腮:在今重庆云阳县。
③晓习:精通。
④桴(fú):小的竹、木筏子。
【译文】
建武十五年(29年),吴汉又率领扬武将军马成、捕虏将军马武北上抗击匈奴,并迁徙雁门、代郡、上谷的官吏和民众六万多口人,安置在居庸、常[山]关以东地区。
建武十八年(32年),蜀郡守将史歆在成都反叛,自称为大司马,攻打太守张穆,张穆翻越城墙逃到广都城,史歆于是向所属郡县发布文告,而宕渠县杨伟、朐腮县徐容等人,每人都起兵数千人来响应他。皇帝因为史歆过去担任过岑彭的护军,精通军事,所以派遣吴汉率领刘尚以及太中大夫臧宫带着一万多人前去征讨他。吴汉入驻武都郡,便调拨广汉、巴、蜀三郡的兵力合围成都,一百多天将成都城攻破,诛杀了史歆等人。吴汉于是乘坐桴筏沿江而下到达巴郡,杨伟、徐容等人因惊慌害怕便离散而去,吴汉诛灭了其中的首领二百多人,迁徙他们的党羽数百家到南郡、长沙后返回。
【原文】
汉性强力①,每从征伐,帝未安,恒侧足而立。诸将见战陈②不利,或多惶惧,失其常度。汉意气自若③,方整厉器械,激扬士吏。帝时遣人观大司马何为,还言方修战攻之具,乃叹曰:“吴公差强人意④,隐若一敌国矣!”每当出师,朝受诏,夕即引道⑤,初无办严之日。故能常任职⑥,以功名终。及在朝廷,斤斤谨质,形于体貌⑦。汉尝出征,妻子在后买田业。汉还,让之曰:“军师在外,吏士不足,何多买田宅乎!”遂尽以分与昆弟外家⑧。
二十年,汉病笃。车驾亲临,问所欲言。对曰:“臣愚无所知识,唯愿陛下慎无赦而已。”及薨,有诏悼愍,赐谥曰忠侯⑨。发北军五校、轻车、介士送葬,如大将军霍光故事。
子哀侯成嗣,为奴所杀。二十八年,分汉封为三国:成子旦为濯阳⑩侯,以奉汉嗣;旦弟盱为筑阳侯;成弟国为新蔡侯。旦卒,无子,国除。建初八年,徙封盱为平春侯,以奉汉后。盱卒,子胜嗣。初,汉兄尉为将军,从征战死,封尉子彤为安阳侯。帝以汉功大,复封弟翕为褒亲侯。吴氏侯者凡五国。
初,渔阳都尉严宣,与汉俱会光武于广阿,光武以为偏将军,封建信侯。
【注释】
①性:质性。《广雅》:“性,质也。”强力:谓吴汉临事坚忍自若。
②战陈:战阵,交战对阵。
③意气自若:意志及气概一如既往。
④差强人意:很能振奋人心。
⑤引道:起程,上路。
⑥任职:称职,尽职。
⑦形于体貌:举止合乎规矩。体貌:体制,规矩。
⑧“尽以分”句:《东观记》曰:“汉但修里宅,不起第。夫人先死,薄葬小坟,不作祠堂也。”昆弟:兄弟。外家:外戚,泛指母亲和妻子的娘家。
⑨“有诏悼愍”两句:《东观记》曰:“有司奏议以武为谥,诏特赐谥日忠侯。”悼愍(mǐn):哀悼。
⑩濯(qú)阳:县名,属汝南郡,在濯水之阳,因以为名,其地今豫州吴房县也。音劬。在今河南遂平县东。
建初八年:章帝建初八年,即公元83年。
安阳:县名,属汝南郡,古江国也,故城在今豫州新息县西南。新息,在今河南信阳息县。
【译文】
吴汉禀性坚忍自若,每次随从皇帝征伐,皇帝还没有休息的时候,就一直侧转其足敬重地伺立在一旁。众将一见对阵交战出现不利,很多人都恐惧惊慌,失掉了平常应有的风度。而吴汉的意志及气概却一如既往,多方修整和磨砺作战的器械,使将士军吏们的士气激奋昂扬起来。皇帝有时派人前去看看大司马在做什么,来人回去禀报说他正在多方修整作战进攻的器具,皇帝于是感叹地说:“吴公确实很能振奋人心,威严庄重得可以匹敌一个国家了!”每当出兵作战,早晨接到诏令,傍晚就已经踏上了征程,完全没有时间准备行装。所以常常能够尽职尽责,而终身享有功名。此外,他在朝廷任职的时候,明察秋毫而谨严质朴,言谈举止也中规中矩。吴汉曾经率军出征,妻子儿女们在后方购置田产。吴汉回来后,就责备他们说:“军队在外作战,军吏和士卒们供给不足,为什么要大量购置田宅呢!”于是尽数分给了兄弟和母亲、妻子的娘家人。
建武二十年(44年),吴汉病情危重。皇帝亲临探视,问他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吴汉回答说:“为臣愚昧而没有什么见识,只希望陛下千万不要动辄大赦天下。”等到逝世后,皇帝下诏表示哀悼,赐予吴汉的谥号为忠侯。并征发北军五营士兵、轻车士兵、披甲武士,列成军阵,为吴汉送葬,一切都按照大将军霍光当时葬礼的规制。
儿子哀侯吴成作为吴汉的后嗣,后来被家奴所杀。建武二十八年(52年),皇帝划分吴汉的封国为三个封国:吴成的儿子吴旦受封为濯阳侯,作为承奉吴汉的后嗣;吴旦的弟弟吴盱受封为筑阳侯;吴成的弟弟吴国受封为新蔡侯。吴旦去世后,没有儿子,封国被除。章帝建初八年(83年),改封吴盱为平春侯,作为承奉吴汉的后嗣。吴盱去世后,儿子吴胜继承后嗣。当初,吴汉的兄长吴尉被任命为将军,随从皇帝征战而死,皇帝赐封吴尉的儿子吴彤为安阳侯。皇帝因为吴汉功勋卓著,又分封他的弟弟吴翕为褒亲侯。吴氏家族受封为侯的封国一共有五国。
当初,渔阳都尉严宣,和吴汉一起到广阿会见光武,光武任用他为偏将军,封建信侯。
【原文】
论曰:吴汉自建武世,常居上公①之位,终始倚爱之亲,谅②由质简而强力也。子曰“刚毅木讷近仁③”,斯岂汉之方④乎!昔陈平智有余以见疑,周勃资朴忠而见信⑤。夫仁义不足以相怀,则智者以有余为疑,而朴者以不足取信矣⑥。
【注释】
①上公:位在三公之上,称上公。周制,三公八命,出封时,加一命,称上公。周以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汉以司马、司徒、司空为三公。
②谅:料想,认为。
③“刚毅木讷近仁”句:见《论语·子路》:“刚毅谓强而能断。木,朴箻(lǜ)貌。讷,忍于言也。四者皆仁之质,若加文,则成仁矣,故言近仁。”
④方:比拟。
⑤“昔陈平智有余”两句:“高祖谓吕后曰:‘陈平智有余,然难独任。’是见疑也。又曰:‘周勃重厚少文,安刘氏者必勃。’是见信也。”
⑥“夫仁义不足”以下数句:“怀,依也。言若仁义之心足相依信,则情无疑阻。若彼此之诚未协,仁义不足相依,则智者翻以有余见疑,朴者以愚直取信。”不足:愚直,诚恳耿直。
【译文】
论曰:吴汉在光武帝建武年间,一直处在上公的位置上,自始至终都受到光武帝的倚重和亲信,想来是因为他质朴简易并坚忍自若了。孔子说“坚毅质朴而忍于辞令就接近于仁了”,这难道是用来比拟吴汉的吗!往昔的时候,陈平有足够的智慧却受到怀疑,周勃却因为质性朴实忠厚获得信赖。所以说如果仁义之心还不足以相互信赖,那么有智慧的人反会因为有足够的智慧而受到怀疑,朴实的人倒因为诚恳耿直而获得信赖。
【原文】
赞曰:吴公鸷强,实为龙骧①。电扫群孽,风行巴、梁。
【注释】
①“吴公鸷强”两句:“《战国策》曰:‘廉颇为人,勇鸷而爱士。白起视瞻不转者,执志强也。’骧,举也。若龙之举,言其威盛。邹阳曰:‘神龙骧首奋翼,则浮云出流。’”
【译文】
赞曰:吴公如鸷鸟一般勇猛而顽强,实在犹如蛟龙昂首飞腾天上。又如雷电迅猛扫除种种邪恶,又如狂风大作席卷包裹巴、梁。
【评析】
吴汉在“云台二十八将”中位居第二。他是光武功臣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本传记叙述了他二十余年的戎马战事。他从亭长而官至上公大司马,靠的是智勇冠于三军的能力和诚笃忠信的品质。本篇传记以“吴子颜,奇士也”振起一篇,以吴汉“勇鸷有智谋”作为统摄全篇的纲目,以时间为序分三个部分,将剪除王郎、刘玄势力,东伐檀乡诸贼、西征隗嚣和平定蜀地作为传记主体部分来展示传主二十余年的戎马征战生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