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 王景文受赐赴死

【原文】
上①既有疾，而诸弟并已见杀；唯桂阳王休范②人才本劣，不见疑，出为江州刺史。虑一旦晏驾③，皇后临朝，则景文④自然成宰相，门族强盛，藉元舅⑤之重，岁幕不为纯臣。泰豫元年春，上疾笃⑥，遣使送药赐景文死，使谓曰：“朕不谓卿有罪，然吾不能独死，请子先之。”因手诏曰：“与卿周旋，欲全卿门户，故有此处分。”敕至之夜，景文政⑦与客棋，扣函看，复还封置局下，神色怡然不变。方与客棋思行争劫竟，敛子内奁⑧毕，徐谓客曰：“奉敕见赐以死。”方以敕示客。酒至未饮。门客焦度在侧，愤然发酒覆地曰：“大丈夫安能坐受死。州⑨中文武可数百人，足以一奋。”景文曰：“知卿至心，若见念者，为我百口计。”乃墨启答敕，并谢赠诏。酌谓客曰：“此酒不可相劝。”自仰而饮之。时年六十。
《南史·王彧传》

【注释】
①上：皇上，此指南朝宋明帝刘彧。
②桂阳王休范：宋明帝弟刘休范，封桂阳王，“谨涩无才能”，故而才在宗室骨肉相残中保全性命。后来在后废帝时，还是举兵反叛，兵败被杀。
③晏驾：指皇帝之死。
④景文：王景文，名彧，其妹王贞凤时为宋明帝皇后，他也身任要职。
⑤元舅：国舅。
⑥疾笃：病情危重。
⑦政：通“正”。
⑧敛子内奁（lián）：敛，收。内，通“纳”，装进。奁，此指装棋子的盒子。
⑨州：此指扬州，当时王彧职务之一是扬州刺史。扬州是南朝最重要的政区，治所在首都建康（今江苏南京）。

【译文】
皇上已患病，而弟弟们都已被杀。唯一所剩的，就是桂阳王刘休范，因为最无才能，所以不曾遭受猜疑，出京任江州刺史。皇上担心自己一旦升天，皇后临朝，到那时王景文就自然成为宰相，他的家族势力很强，又凭借国舅地位之重，恐怕到晚年不安本分。泰豫元年春天，皇上的病势加重，派使者给王景文送药，赐他死，使者传达皇上的圣意：“朕并非认为你有罪，但我不能我死而让你活着，你先走一步。”同时还有写好的诏书说：“与卿交往，想要保全你的一家，所以才这样做。”皇上命令下达之夜，王景文正与门客下棋，打开封套看了诏书，又把它装起来放在棋盘底下，神色安然不变，待到认真地把一盘棋下完，又把棋子收拾好，装进棋盒内，这一切都做完了，才慢慢地对门客们说：“收到敕令，皇上赐我以死。”这时，把敕令给大家看。毒酒放在一边，还没有喝，门客焦度在旁边，很气愤地把酒打开，洒在地上说：“大丈夫怎能就这样坐着等死。我们州中有文武数百人，还可以抵抗一阵。”景文说：“我知道你的好意；如果真的顾念我，那就为我家中百口人考虑吧。”于是就运笔回答敕书，并且感谢皇上的诏书。最后，他斟了酒，对门客们说：“这酒不能敬你们了。”然后就喝了下去。这年他六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