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 奚康生之死

【原文】
康生性粗武……叉①稍惮之……正光二年三月，肃宗②朝灵太后于西林园，文武侍坐，酒酣迭舞。次至康生，康生乃为力士舞，及于折旋，每顾视太后，举手、蹈足、嗔目、颔首为杀缚之势。太后解其意而不敢言。日暮，太后欲携肃宗宿宣光殿。侯刚③曰：“至尊④已朝讫，嫔御在南，何劳留宿？”康生曰：“至尊，陛下儿，随陛下将东西，更复访问谁？”群臣莫敢应。灵太后自起援肃宗臂下堂而去。康生大呼唱万岁于后，近侍皆唱万岁。肃宗引前入阁，左右竞相排，阁不得闭。康生夺其子难千牛刀⑤，斫直后⑥元思辅，乃得定。肃宗既上殿，康生时有酒势，将出处分，遂为叉所执，锁于门下。至晓，叉不出，令侍中、黄门、仆射、尚书等十余人就康生所讯其事，处康生斩刑，难处绞刑。叉与刚并在内矫诏决之。康生如奏，难恕死从流。难哭拜辞父，康生忻子免死，又亦慷慨，了不悲泣。语其子云：“我不反死，汝何为哭也？”有司驱逼，奔走赴市。时已昏阉，行刑人注刀数下不死，于地刻截。
《魏书·奚康生传》

【注释】
①叉：即元叉，北魏宗宣。孝明帝时任宰相，为相不务政事，专事酒色，致使天下渐乱。后失宠于灵太后，被解兵权，孝明帝孝昌元年（525年）削职为民，旋即以谋反罪被诛。
②肃宗：即北魏孝明帝元诩（510—528年）。
③侯刚：字乾之，河南洛阳人。历中散、尝食典御、侍中、左卫将军等职。与元叉狼狈为奸，败坏朝纲。
④至尊：皇上。
⑤千牛刀：《庄子·养生主》记载：庖丁宰牛十九年，解牛数千头。所用刀刃仍像在磨刀石上新磨过一样锋利。后世因称锋利的刀为千牛刀，禁卫官叫千牛备身。奚康生子奚难此时已被封为千牛备身。
⑥直后：官名。

【译文】
奚康生性格粗鲁武断……元叉也有点惧怕他……北魏正光二年二三月，肃宗去西林园朝觐灵太后，文武官吏陪同宴饮。酒喝得正畅快时便轮流跳舞助兴。轮到奚康生时，他便跳了一曲力士舞，每次转身，总是拿眼睛盯着灵太后，举手、投足、怒目、点头都流露出杀机。灵太后明白了他意思却不敢做声。天近黄昏，太后想拉肃宗歇宿于宣光殿。侯刚说：“皇上朝觐太后已毕，后宫、宫女都在南殿，何劳太后留宿？”奚康生说：“皇上，是太后的亲生儿子，随同太后去取东西，难道还要请示谁？”群臣都不敢应声。灵太后站起身来拉着肃宗的手离开殿堂。奚康生在后面高呼万岁，宫中侍卫也高呼着万岁。肃宗在前向侧门走去，侍卫们争着往前挤，使得侧门难以关闭。奚康生夺过儿子奚难身上的千牛刀，向直后元思辅砍去，混乱局面才安定下来。肃宗上殿以后，奚康生借着酒力，准备出来再作安排，于是被元叉捉住，锁进房中。到了第二天，元叉没有出面，而是让侍中、黄门、仆射、尚书等十多人到锁住康生的房中对他进行审讯，判处奚康生斩刑，判处奚难绞刑。这些都是元叉与侯刚一起在密室中以皇上的名义作出的判决。奚康生上奏朝廷，赦免奚难死刑而流放他方。奚难哭泣着向父亲辞决，奚康生很高兴儿子免除死罪，此时情绪激昂，没有流下一滴悲伤的泪水。他对他儿子说：“我并不是因谋反而被处死，你为何哭得这般伤心呢？”行刑的狱吏连赶带逼，拉起奚康生到大街之上斩首。当时天色昏暗，刽子手砍了几刀还没死，倒在地上立刻断成几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