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 吴汉兵讨公孙述

【原文】
（建武）十一年春，（吴汉）率征南大将军岑彭等伐公孙述。
及彭破荆门①，长驱入江关②，汉留夷陵，装露桡③船，将南阳兵及弛刑④募士三万人溯江而上。会岑彭为刺客所杀，汉并将其军。
十二年春，与公孙述将魏党、公孙永战于鱼涪津，大破之，遂围武阳⑤。述遣子婿史兴将五千人救之。汉迎击史兴尽殄其众，因入犍为⑥界。诸县皆城守。汉乃进军攻广都，拔之。遣轻骑烧成都市桥，武阳以东诸小城皆降。
帝戒汉曰：“成都十余万众，不可轻也。但坚据广都⑦，待其来攻，勿与争锋。若不敢来，公转营迫之，须其力疲，乃可击也。”汉乘利，遂自将步骑二万余人进逼成都，去城十余里，阻江北为营，作浮桥，使副将武威将军刘尚将万余人屯于江南，相去二十余里。
帝闻大惊，让汉曰：“比敕公千条万端，何意临事勃乱！既轻敌深入，又与尚别营，事有缓急，不复相及。贼若出兵缀公，以大众攻尚，尚破，公即败矣。幸无它者，急引兵还广都。”
诏书未到，述果使其将谢丰、袁吉将众十许万，分为二十余营，并出攻汉。使别将将万余人劫刘尚，令不得相救。汉与大战一日，兵败，走入壁，丰因围之。汉乃召诸将厉之曰：“吾共诸君逾越险阻，转战千里，所在斩获，遂深入敌地，至其城下。而今与刘尚二处受围，簸既不接，其祸难量。欲潜师就尚于江南，并兵御之。若能同心一力，人自为战，大功可立；如其不然，败必无余。成败之机，在此一举。”诸将皆曰：“诺。”于是飨士秣马，闭营三日不出，乃多树幡旗，使烟火不绝，夜衔枚引兵与刘尚合军。丰等不觉，明日，乃分兵拒江北，自将攻江南。汉悉兵迎战，自旦至晡，遂大破之，斩谢丰、袁吉，获甲首⑧五千余级。
于是引还广都，留刘尚拒述，具以状上，而深自谴责。帝报曰：“公还广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击公也。若先攻尚，公从广都五十里悉步骑赴之，适当值其危困，破之必矣。”自是汉与述战于广都、成都之间，八战八克，遂军于其郭中。述自将数万人出城大战，汉使护军高午、唐邯将数万锐卒击之。述兵败走，高午奔陈⑨刺述，杀之。事已见《述传》。
旦日城降，斩述首传送洛阳。明年正月，汉振旅浮江而下。至宛，诏令过家上冢。赐谷二万斛。
《后汉书·吴汉传》
【注释】
①荆门：城名。在今湖北宜都县西北长江边。
②江关：地名。在今四川奉节县东。
③桡（ráo）：短桨。
④弛刑：解除枷锁的囚徒。
⑤武阳：县名。故城在今四川彭山县东。
⑥犍为：郡名。在今四川宜宴县西南。
⑦广都：县名。故城在今四川华阳县东南。
⑧甲首：带甲士兵的首级。
⑨陈：通“阵”。

【译文】
建武十一年（35年）春天，吴汉率征南大将军岑彭等征讨公孙述。
岑彭攻破荆门，长驱直入江关，吴汉留在夷陵，建造短桨船只，运载南阳兵及解除枷锁的刑徒、招募的勇士等三万人溯江而上。当时正逢岑彭被刺客所杀，吴汉就兼率其军。
十二年春，与公孙述将领魏党、公孙永战于鱼涪津，大破其军，于是围攻武阳。公孙述派女婿史兴带五千兵救援。吴汉迎击史兴，全歼其众，乘胜进入犍为地界。诸县都据城而守。吴汉就进军攻广都，攻下。派遣轻骑烧掉了成都市桥，武阳以东诸小城都投降了。
光武帝训戒吴汉说：“成都有十几万部队，不可轻视。只要坚守广都，待他们来攻，不要与他们争锋。如果他们不敢来攻，你就移营迫近他们，必须等到他们精疲力竭，才可以发起攻击。”吴汉乘胜亲率步骑两万余人进逼成都，离城十余里，据长江以北险要为营，做浮桥，派副将武威将军刘尚率万余人驻扎江南，两营相隔二十多里。
光武帝看到信后大惊，责备吴汉说：“近来对你下过许多指令，为什么事到临头又乱套了呢？既轻敌深入，又与刘尚另建营垒，如事情紧急，就来不及了。贼如果出兵牵制你，而用大兵攻刘尚，刘尚被攻破了，你也就败了。现在还幸亏没有意外，火速引兵回广都。”
诏书未到，公孙述果然使其将谢丰、袁吉领兵十多万，分为二十多营，齐出进攻吴汉。又派别将领万余人拦截刘尚，使他们不能相救。吴汉与谢丰等大战一日，兵败回营，谢丰趁势围住。吴汉就召集诸将激励他们说：“我与诸君逾越险阻，转战千里，所到之处斩敌获胜，深入敌境，到其都城之下。如今与刘尚二处受包围，势不能相接，其祸难以估量。我想秘密出兵与刘尚会师江南，协力御敌。如能同心协力，人自为战，大功就可建立；否则失败，全军覆没。成败之机，在此一举。”诸将都说：“好。”于是宴飨兵士，喂饱战马，闭营三日不出，多树立旗幡，使烟火不绝，乘夜衔枚引兵江南与刘尚会合。谢丰等没有察觉，第二天，就分兵据守江北，自己率军攻江南刘尚军。吴汉率全军迎战，自早晨至下午，大破蜀兵，斩谢丰、袁吉，获甲士首级五千多级。
于是引兵还广都，留刘尚抵挡公孙述，将发生的一切上书报告光武，而且深深进行自我谴责。光武帝回信说：“你回广都，很是适宜，公孙述必不敢绕过刘尚而攻击你了。如果他先攻打刘尚，你从广都五十里率步骑兵赴敌，刚好遇到刘尚危困，战胜敌军就必然的了。”自此，吴汉与公孙述战于广都、成都之间，八战八胜，于是进军于成都外城。公孙述亲自率数万人出城大战，吴汉派护军高午、唐邯率数万名精锐士卒迎击。公孙述军队败走，高午奔向敌阵直刺公孙述，把他杀了。这事已见载于《公孙述传》。
次日清晨成都余部开城投降，斩公孙述首级传送洛阳。第二年正月，吴汉整顿军旅浮江而下。到达宛城，光武诏令吴汉回家乡上冢祭祖，赐谷二万斛。